莆田畲族山歌
去年，郭大卫等人应约前往莆仙畲族民间普查文物,有幸在常太山区畲族雷氏人家采集到一组《毛巾》、《送君》、《英台与山伯》等畲族山歌。既有浓郁的民族情调，又有一定的文学色彩。现整理刊出，以飨读者。
●毛巾
一条毛巾长又长，绕过郎君肩头挑；
不贪郎君挑大担，只贪郎君好身架。
两条毛巾两点金，绕过娘子织筐边；
不贪娘子揸好织，只贪娘子好眼神。
三条毛巾三尺长，绕过郎君衣架桌；
不贪郎君长标致，只贪郎君好眠床。
四条毛巾四点金，四季要结结古藤；
龙头要结十六字，龙尾要结十六年。
五条毛巾五色云，五人姐妹齐下船；
这船那船我不爱，只爱与君同一船。
六条毛巾绿喔喔，娘子楼上绣鸳鸯；
龙头要绣十六字，龙尾要绣奴和君。
七条毛巾七点金，毛巾包纸纸包金；
铜盘舀水君洗脸，里面一条还要新。
八条毛巾八芙蓉，芙蓉花开三五重；
芙蓉花开会结籽，兰花花开香入云。
九条毛巾九尺长，年轻妇女只一阵；
各人吃饱要去做，与君玩笑不久长。
十条毛巾十当当，一边有水一边空；
一边有水养菱角，一边无水种牡丹。
十一条毛巾十一尺长，绕过福州大桥头；
桥头桥尾人跑马，顶的跑下花儿装。
十二条毛巾长溜溜，枫亭大路通福州；
福州街道多又多，不知奴厝哪一张。
●送君
第一送君出大门，郎君一去中状元；
若然光明会胜利，前车后轮入大门；
第二送君入坎兜，双手齐扶君肩头；
若然光明会胜利，银珠阿拍插奴头。
第三送君到厝边，奴奴吩咐记在心，
若然光明会胜利，不要将奴给放边。
第四送君大桥头，英台想起眼泪流；
若然光明会胜利，不要将奴放后头。
第五送君五里亭，贤妻回步转家庭；
家中父母年纪老，清贫家庭只看天。
第六送君到城西，可念结拜做夫妻；
阎王天子判回转，现求光明分东西。
第七送君乱悠悠，可念拜墓那一场；
莫念拜墓那一场，只念数载感情恩。
第八送君到岭头，英台想起眼泪流；
现求光明快早去，光明胜利早回来。
第九送君下坎脚，走这路途心越渴。
人心同意停树下，咱现歇脚齐喝茶。
第十送君到龙岩，贤妻不必泪惨惨；
若然光明会胜利，都无思量给别人。
收这行李就起身，思九挑担随身边；
私话夜宿都说尽，不觉已走到江阴。
暂住客店看文章，人心思念满东京；
人人都问登高榜，三月初旬进头榜。
第一山伯状元郎，第二榜眼马思元；
第三探花徐元玉，探花一了换官员。
翰林相动心头开，梁兄义弟果前围；
二十四拜谢天子，退回两步出大门。
丞相进谏多威风，手拿国奉奏君王；
臣家女子十八岁，要招天下状元郎。
丞相被奏单一张，多谢丞相给我求；
臣家女子十八岁，手拿彩线做绣球。
状元游街打大锣，看到彩楼魂惊无；
想来无计头朝低，就将马鞭打起来。
马鞭打下三五下，状元跪下头朝低；
小姐绣球扔下楼，砸到山伯状元头。
状元即时就下马，屈求小姐不要留；
我配英台妻为终，小姐海量再主婚。
死去阴间回在世，生死誓愿无重婚。
小姐回心慰父言，状元拒绝不肯从。
你配英台妻为终，别处再招好英雄；
大人有权如虎子，大堂就骂梁状元。
拨你北山去买马，到时后悔也难追；
北山买马六七年，日期已满回东京。
●英台与山伯
第一玉中东鸡花，第二西安雄黄干。
第三东海赤龙角，第四仙女采仙花。
第五香岛用五分，第六海鹅煮一盆。
第七麒麟加三块，第八香根重一分。
第九海鹅白鹅齐，第十天鹅水一盅。
缺前缺水药一味，叫奴担心亦难晕。
老烦媒婆水咚咚，药单交给山伯郎。
山伯看单泪纷纷，总之一载去阎君。
心中病痛更加深，兜天兜地兜神明。
请来医生药无效，当得父母苦入心。
渐渐拖到半夜时，三魂七魄归阴间。
当得父母苦下地，一声山伯一声啼。
山伯母亲泪涟涟，赶紧追到祝家庭。
声声只骂英台你，害了我子表丧门。
英台被骂没出声，犹如刀刺还要惊。
我现一起转去看，连叫我兄无作声。
我兄身死在黄泉，阴间有话无处转。
埋在斜溪大路后，山伯名字刻墓中。
山伯母亲泪涟涟，英台吩咐埋路埕。
奴若出嫁墓前过，备满三鲜赶纸钱。
风吹老杨透人寒，马家来送日子单。
约成日子三月尾，英雄到这无奈何。
初一无月暗摸摸，英台想来心意枯。
三年跟兄无相会，自怨当时暗摸摸。
初二无月生稻光，英台想来大后悔。
三年跟兄无相会，自怨当时挂心长。
初三月出早下山，英台想来心不消。
祈祷马俊会早死，给奴守节心正花。
初四月出渐渐圆，英台亲嘴问人心。
三年跟兄无相会，自怨当时结婚姻。
初五月出照山影，梦见梁兄到身边。
眠里跟兄齐答话，醒来为何兄单身。
初六月出照西山，看见桃李再开花。
五浪花开再发笋，奴想其兄心不消。
初七月出照池塘，不照林花独自红。
不照林花红粉色，奴想其兄泪汪汪。
初八月出照花亭，牡丹花开相牵连。
牡丹花开都会谢，犹如少年这修行。
初九月出照上楼，人心感动眼泪流。
还叫人心和一帕，人心心里乱如糟。
初十月出照楼窗，窗里还有金雕龙。
三年跟兄无相会，一问二问心都问。
十一月出照立柱，英台想来心意枯。
日时思量晚时梦，犹如晚时睡尖铺。
十二月出照栏杆，要心走前侍候俺。
三年跟兄无相会，自怨当时心包涵。
十三月出照入房，要照新席花被红。
要照新席红粉色，新的蚊帐红又红。
十四十五月色光，山伯土墓在土方。
兄在阴间妹在世，苦了我兄少年亡。
十六十七月出山，诚意思量千万般。
兄在阴间妹在世，叫奴心意想不消。
十八十九月无圆，梦见梁兄到身边。
眠里跟兄起谈话，醒来为何只独身。
二十廿一月上池，英台房中泪啼啼。
兄在阴间妹在世，苦了我兄不再来。
廿二廿三月对中，苦了我兄无奈何。
爱要跟兄随百岁，谁想半路死竹担。
廿四廿五月知心，点灯反正不入眠。
兄在阴间妹在世，叫奴心意苦上心。
廿六廿七月又长，安人员外备嫁妆。
衣服嫁妆买都便，篓箱桌柜满厅光。
廿八廿九月无痕，拜谢大小叔公孙。
心里暗苦梁山伯，故此两眼泪纷纷。
三十早上好日子，母亲叫儿出房来。
儿你人家做媳妇，三从四德得齐来。
儿应母亲有一声，备满三鲜给儿嫁。
母亲听来论一篇，今天好事无礼行。
若无三鲜给儿行，即时叩死在眼前。
爹娘被讲只允成，就买三鲜跟纸钱。
祭礼买了就梳头，大家大小送门兜。
英台上轿先思量，爹娘功劳未体现。
爹娘养奴没有用，不能服侍奴爹娘。
母亲舀水扎轿脚，儿你人家好公婆。
入门得听大小嘴，当常孝顺你公婆。
母亲舀水扎轿夫，儿你人家好本领。
入门得听大小话，儿你人家不吃亏。
花轿不觉到斜溪，就问轿夫墓哪个？
轿夫答应墓是这，山伯名字刻墓前。
新娘下轿到墓前，就叫哥哥数十声。
兄你灵魂归何处，妹做姻家今日嫁。
点香点烛点威风，两边祭礼摆两旁。
搜下金簪插墓前，祈祷墓门分东西。
有灵有验接妹去，没灵没验马家妻。
墓头刮起一阵风，山崩地裂墓门开。
英台亲身爬墓里，墓门即时两扇关。
轿夫壁角一晓知，大声就叫祝英台。
将她裙衣拉来破，变做蝴蝶往往来。
一对蝴蝶飞嗡嗡，飞来飞去有相逢。
黄的正是英台你，白的正是山伯郎。
轿夫工轿装丫丫，无法空轿扛转走。
赶紧转去马家讲，世间罕见这事情。
马俊红帽戴红红，思量英台标致人。
新娘到啦还未到，爱妻快早去进房。
顶厅烛火点红红，下厅有轿找无人。
马俊听我述原因，有一土墓埋路边。
新娘下轿拜四拜，乌云一起无见天。
马俊听见面都青，生死给他结冤家。
要叫大家去掘墓，去看我妻怎么样。
大家掘墓很惊异，一对青石像人形。
去叫石狮打给破，打破石块扔两边。
石块扔下扔山坑，扔下变竹如变杉。
竹做米箍杉做桶，犹旧二人再成双。
（雷兰治口述 郭大卫 雷美莲整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