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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间烟火又一秋

      □岳蕾香

      《岁时风俗》记载:“立秋之时食瓜,曰咬秋,可免腹泻”。炎炎夏日,酷热难熬,人们在立秋当日,田间地头择一阴凉处,啃食西瓜,不仅能消暑散热,还有“啃下酷夏,迎接秋爽”的美好寓意。北方立秋吃肉,美名:“贴秋膘”。汪曾祺先生曾说:“立秋要吃烤肉,将羊肉切成薄片,大火烤着,一屋子人足邓长凳,解衣磅礴,一边大口地吃肉,一边喝白酒,满屋烤肉香”。

      莆仙立秋没有吃烤肉的习俗,“七月七,炒泡豆”。泡豆是古董级的小吃,纯手工做法,现已淡出人们的视野。“炒泡豆,呷老老”,阿嬷说着开始烫糯稻,烫得谷壳开裂,露出丁点米白就捞出来曝晒几天,再送到加工厂脱壳。烫出的糯米,粒长莹白,和柴火灶鼎里滚烫的溪沙混合着暴炒成米花,用筛箩筛去溪沙。炒好了米花,再炒黄豆和花生。都炒好了,米花、黄豆、花生和白糖都倒进鼎里用锅铲翻炒搅拌,灶膛的余温把糖融化,炒出来的泡豆有黏成团也有松散的,色雅鲜香,还没出锅就勾得馋虫拱动。

      小时候,我们小孩每人都能分得一坛泡豆,各自珍藏。吃的时候,用小巧的竹筒装,一仰脖子就倒了满嘴,细嚼慢品,香气绕口。葡萄爬满了架子,我们嚼着泡豆,在葡萄架下窥星星、偷听牛郎织女的悄悄话。这时候,阿嬷和娘一改往日的慈爱,用严肃的语气叮嘱我们:“快七月半了,先人开始走在回乡的路上,你们不要走夜路,那些孤魂野鬼无处可去,都在路边游荡。”从小,我对七月半多了份神秘恐惧感,那几天不敢走夜路,睡觉时蒙着头,黄昏时,早早呆家嚼泡豆。

      七月半农作丰收秋尝祭祖,俗称中元节、祭祖节,佛教称盂兰盆节。过节的时间,秉承古训“接得迟,送得早”,七月十一天黑下来,开始“接公妈”,阿娘煮好“供饭”,阿嬷在厅堂正中摆上八仙桌,布“饭局”,然后点香,对着天地作揖。简单的仪式后,我们都跑去敞开大门、小门,似迎接先人前辈进屋。然后,忙着帮烧银纸、元宝。阿嬷还说:“这几天祖先在家,小孩子不要喧哗,不要随意跑动。”听了阿嬷的话,我走在黑灯瞎火的房间拿东西,小心脏“咚咚”急剧地跳,脚步声小心翼翼,生怕惊动了先人。

      七月半这几天,我们特别乖。房前屋后的柴垛边看不到我们躲迷藏的身影,山路溪岸上听不到我们的欢笑。好在沾先祖的光,饭菜都很丰盛,足以弥补我们没法贪玩的遗憾。有接有送,人情不分阴阳。七月十六这天,家家户户早早地备好晚餐。点香,作揖,烧纸,鞠躬,恭请先祖吃饭,仪式简单,一脸虔诚……

      不经意间,又滑入了一个节气——处暑。

      处暑,是秋天的第二个节气,虽说秋天来临了,但夏天的暑气迟迟不肯收敛。暑气与秋意拉锯似地僵持,白天热浪滚滚,“秋老虎”耀武扬威;早晚凉风习习,不冷不热。季节变换,皮肤最先知,偶尔起些小疹子,无端地让人怀念酷夏的热,毕竟那种火热的激情,茂腾腾地无畏无惧。

      处暑满地黄,家家农事忙。自小生长在农村,对于节候的感知,源于农事。为收割做好准备,腾粮仓是每年必做的事,把陈年的稻谷从粮仓里翻出来重晒,或卖或另存入仓,刻不容缓。阳光一天天清亮,稻穗一日日泛黄,挖稻沟排水,泥土洇润微裂,一粒粒稻谷也慢慢提炼成黄金。满眼的稻浪手舞足蹈和风嬉戏,父亲站在田埂上,看云,看天气,信手摘下一杆尚未饱满的稻穗,眯着眼细数整穗的籽粒数,然后揉搓着几粒谷子,小心地呵着,吹去谷皮,嗅嗅莹白的米浆粒,再往嘴里丢几粒,嚼着,慢慢地将心里的甘甜朵朵泛在嘴角边,背着手走路姿势也掩藏不住得意的心情。

      我不曾为农事操心过,但父母无意的念叨与身教,却在我的心底生了根。当我在城市周边流浪时,每逢节气交接,我便忆起父母的念叨并留心观察验证周遭的动植物。一年又一年的验证中,我又把物候农谚一遍又一遍地念叨给女儿听。这些老生常谈的古训让我不禁佩服我们这个农耕民族的伟大,不得不叹服我们先人前辈的智慧。节候更迭,气温变化,那些不能言语的生灵比人更容易感知。蝉儿的鸣叫声识趣地从高音降到低音,娇艳的荷花已是结满莲子的的莲蓬。万物终止了狂热的生长,开始了内在的芬芳,惊骇的热浪层层退潮,万物渐渐调理,学习冷却,学习收敛。

      风清云淡,果实铺满了前行的路径。“七月半,乌喃淡莓黑一半”。乌喃,浆果小,汁液少,天然染色,一粒一粒地吃很不过瘾,通常是挑个头大的摘,凑够了一把,一股脑儿丢进嘴里,一番咀嚼之后,舌头都被染成紫红色的,冷不丁地伸出来互吓,小时候常玩且乐此不疲。小孩忙吃,大人忙活。地里的花生扯了,玉米掰下来了,混在一起加盐水煮,越嚼越香。空闲的土地,勤劳的母亲是不会让它歇着的。处暑栽,白露上,边收边种,葱啊菜儿又下种了。另一边蕃薯藤蔓死命地伸展着,抢夺地盘。正当它得意间,晚归的母亲丢下手中的农具,朝它嫩嫩的茎叶掐下去,盘算清炒给一家老小配饭。

      天黑下来了。山林似乎暗了一层,树与树已经不分彼此,它们紧靠着,举行贴面舞会。蟋蟀的蛩声怯怯登场,不知名的虫儿嘤嘤咛咛,与风声、人声相互漫漶,形成一种错落的曼妙之音。一轮明月爬上天空,几缕云彩缭绕,清辉薄凉,天清地宁。

      离离暑云散,袅袅凉风起。古人将处暑分为三候:一候鹰乃祭鸟,二候天地始肃,三候禾乃登。此时节,老鹰开始大量捕猎鸟类;天地间万物开始凋零;“禾乃登”,指的是黍、稷、稻、粱类农作物的总称,“登”,即成熟。虽然鲤城看不到鹰的翱翔,也看不到“禾乃登”,但是兰溪两岸树木苍翠,秋花明艳,白鹭翔集,兰水如镜。岁月周而复始,低下去的蝉声来年还会高唱,荷花还会盛开,我们会依旧心怀感恩地过“七月半”。

      岁月忽以晚,人间又一秋。四时俱在,夏去秋来,狂热趋于平淡,万物从繁茂走向成熟,这一路下去,俯手可拾皆是满地金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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