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街的日子

　　人生总会有一些经历的事情，很难忘记，每每回味起来，就像陈年佳酿，溢出醉人的芳香。

　　早年，老街曾经是涵江繁华中心商业街，沿街鳞次栉比的房屋多为砖混结构的店房。但店房与店房不同，过去做小本生意的人家多为砖木结构的一、二层的店房，生意做得大的富裕人家才能住上红砖碧瓦三层楼的店房，店主一般都是此处的居民。那时老街上店房都没有高档的装潢，却都是物美价廉的各种生活用品，十里八乡的老百姓在这里选购的都是放心商品。住在老街上的人们来来往往，操着顺耳的乡音相互问候。

　　小时候，街坊四邻谁家翻盖红砖瓦厝，老街上人们会对他刮目相看，说他家里“有钱”；谁家的墙体垒上“五斤砖”，就更不得了。不是谁能建起那个档次房屋的。那时，建房人被称为“泥水匠”，老街上谁家盖房，大多请乡下的“泥水匠”来，年轻人干重活，有经验的长者负责“技术指导”，被尊为“师傅头”。因为贫困，建房用的“杂工”大都是家里的亲朋好友或邻居家的年轻人。

　　建房时，每天会买几盒“鹭江”或“海堤”放在放在桌上让人自由抽吸，因为都是街坊的人，闲人便到“工地”，侃侃大山过，过过烟瘾。主人还起早烧一大瓦盆开水放在桌上，供人渴了喝，旁边还放着几个粗糙的陶碗。有时开水里放上一把菊花、或一些“宝国茶”，冷却后盛在碗里，颜色微黄，喝到嘴里，有丝丝清凉。大人说喝菊花茶可以去火。老街上小伙伴多半是冲着这盆水而来，你一碗我一碗，喝饱了玩耍，过一会儿渴了还喝，不大功夫一盆水就没了，看水没有了，主人还要烧，有时烧得烦了，会冷脸说：“大人还没喝，都让你们喝完了！”但小伙伴不介意脸色，玩渴了照样跑过去再喝。

　　那时候，四邻街坊团结友爱，人们一大早起床都出来扫地，有的人家起晚了，邻家都会帮忙打扫。傍晚时分，每家每户的人们端出水盆，把水均匀洒在店房前，尔后照样把街面再清扫一番，整个街上又非常干净了。各家搬出竹床、小凳子出来，一边吃饭一边聊上。邻家大爷大妈也会相互端来一些菜来给邻居品赏。谁家运来煤粉印制烽窝煤，小孩子全出来帮忙，一个个端到一边排好凉晒，干的利利索索的。然后，给他们一人一块小糖就行了。要是谁家有病人了，邻居们都会出来帮忙，推个板车，把病人送到医院去，还帮着照看。那时候，就是问题青年也知道扶老携幼，看着邻居老头老太太扛重东西回家，一准儿地抢过来帮着送到家去。谁家结婚了，大喜事儿，左邻右舍的大人小孩全出来帮忙，邻家店面都全腾出来办酒席，那老街上真热闹。那时候，大夏天里，家家户户晚上睡觉都开着门，不会有什么不良的事发生。上夜班大叔大姨一回家，邻居大伯大娘总会亲切地问候，声音是那么亲切。谁家大哥大姐单位发电影票，都会拉着邻家小弟小妹去看电影，老高兴了。春节了，小孩跟着大人去别人家在拜年，口袋里都塞得满满，又是糖又是桔子。老街用它无形的力量把邻里凝聚一起，也默默告诉我们怎样爱人与感恩。现在老街那茬儿人老了，见了面还特亲哪。

　　你瞅瞅，现在人人住进大高楼，我整天就像小蚊子似绕着大楼转飞。再也没有住在老街日子的那般感觉了啊！现在的日子可比过去好多了，吃、穿、住，不犯愁了。可这人哪，横看竖看，总觉得哪儿不对劲儿呢，住在一个楼道谁也不认识谁，不见招呼。

　　我想，好日子，得有好心情，好心情靠的是好传统，好传统要仰仗一代又一代人心心传承。这才是人生顶重要的大事。那些年住在老街的日子却永远鲜活在我的记忆里，每每回想起来，还是那么亲近。（李福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