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设张弛冲突 精准融合剧情——浅评莆仙戏《御史江春霖》

　　□潘真进

　　2021年12月30日晚，第八届福建艺术节闭幕式在福建大剧院举行。闭幕式上还举行了第二十八届全省戏剧会演颁奖典礼，由福建省莆仙戏剧院创作的莆仙戏大型历史剧《御史江春霖》荣获优秀剧目奖（剧目一等奖），国家一级编剧姚晓群创作的剧本获会演剧本征文一等奖。笔者有感于剧中人物形象的塑造艺术，试作浅评。

　　精准切入　人物丰满亮相

　　《御史江春霖》直截了当以人物命名，再冠“御史”官职，其剧情围绕人物的性格形象展开。江春霖是历史上真实的人物，有“清朝御史第一人”之誉。江春霖出生耕读世家，立志当谏官。他进翰林院、登御史台、参袁世凯、劾庆亲王；后又辞官归隐，造福乡梓。他诗书名世，忠孝传家。在一出戏里，难以全面地展示一个历史名人丰富的经历、事迹。如何在舞台上展现人物的性格形象，需要剧作者的艺术构思功力。

　　江春霖御史的一生，经历了甲午战争、洋务运动、戊戌变法、庚子事变、辛亥革命等社会大动荡、大变革的时代，见证晚清国运衰微、民生凋敝的社会现状，其政治交往颇多。返归梅山后，足迹遍及福、莆、仙各地，虽脱离官场政治，但社会影响力仍然存在。江春霖不仅事迹很多，人生经历丰富，而且性格耿直，为人光明磊落，不媚流俗，与那些在翰林院混日子的同僚们截然不同。剧作精准地切入晚清“丁未政潮”，用快刀斩乱麻的思维，合理地处理好与江春霖有关的错综复杂的人事关系，清晰地凸现出主人公的典型形象。

　　剧作的第一场，以晚清末年内忧外患，庚子国难之后为背景，痛定思痛的慈禧推行新政，急盼强国，为表示广开言路的诚意，她亲自选拔御史。江春霖作为朝堂的清流，也急盼尽己之力振兴国势，为了志在必得的御史一职，换笔迹应试，躲过一直针对他的庆亲王和考官的眼睛，凭文章取胜。江春霖改笔迹应试第一名，经过殿上慈禧亲自“面试”，慈禧钦点江春霖为第一记名御史。全场戏一波三折，剧情紧凑，尤其是江春霖人物丰满亮相，有喜有惊有期待。如刚获钦点第一记名御史，就对太后有不敬的言辞；刚获赐无罪，又口奏直隶总督袁世凯，且详列名单，呈请太后御阅。他奏说：“段芝贵无功无绩，却越三级晋升封疆大臣，实属异常，朝野议论，却无人敢上奏，臣今日一并劾奏。”慈禧即刻撤去段芝贵黑龙江巡抚之职，袁世凯直隶总督一职也暂且卸任，以待后观。剧中主要人物在第一场中就有戏剧冲突的端倪，第一军机大臣庆亲王奕劻与邮传部尚书岑春煊，言行出现对立，埋下伏笔与悬念。

　　巧设冲突　情境融合人格

　　剧作在历史的大背景下展现人物的闪光点，以点线面有机结合，合理安排结构，并能事事有依据，力图在准确的宏大叙事中展现准确生动的个人叙事。如第二场以杨翠喜案为剧情，通过细节表演来表现江春霖的家国情怀。于右任遇上逃出王府的杨翠喜，杨翠喜唱：“段芝贵为发财升官，他攀龙附凤，用尽手段。他十万送贿庆亲王，又献美贝子来承欢。逼奴为妾嫁载振，为遮丑，遣散戏馆。欺尽弱小无天道，恶事做绝是权官。”于右任让杨翠喜找江御史投诉，对杨翠喜说，江御史刚上任就弹劾了袁世凯，京城人人称快，“他不但能帮你，现在也唯有他能救你”。杨翠喜找到后由五叔引见，却遇江御史在悼念贤妻杨氏。杨翠喜刚要陈述冤情，却被追来的王府贝子爷侍卫带走。接着邮传部尚书岑春煊求见，商议弹劾庆亲王奕劻的事宜。通过岑春煊获知，原来杨翠喜是重要的证人。

　　江春霖在京都为官期间，母亲、夫人和弟弟全家仍留在深山老家，过着艰苦的农村生活。夫人病逝在家时，他悲悼不能归，所以该场戏特设江春霖悼念贤妻杨氏的剧情，他终身不再娶。按剧中五叔的话说，“人做官都是三妻四妾，他连服侍的丫头都不肯使。上个月，有个好心官友，特送一位娘子来，给他做续弦，谁知才进大门就被赶出去。”剧情巧妙地安排史实细节，突出人物的清高廉洁品格。

　　剧作第四场还用戏剧动作来设置矛盾冲突。袁世凯想拉拢江春霖，设宴邀请江春霖饮酒，江春霖坦然赴约。戏中通过两个细节，来表现人物冲突：袁世凯亲自斟酒，却没对准酒盅洒桌上，挥袖一拭桌说，前事一笔勾除。之后，江春霖为袁世凯斟酒，却故意倒满溢，说“水满则溢”。袁世凯觉得与江春霖道不同不相为谋，拂袖而下。两个人物性格昭然若揭。

　　张弛有度　形象助推剧情

　　《御史江春霖》从剧情设置上体现人物性格，又以人物性格助推剧情发展。江春霖以扫清朝堂奸佞为己任，和邮传尚书岑春煊一起，借揭露庆亲王父子贪腐的杨翠喜案为契机，誓将把控朝政、贪腐成风的“庆袁势力”扳倒。但是，庆亲王与袁世凯不甘失势，费尽心机应对危机。他们想方设法拉拢江春霖不成，便利用慈禧的心病，用移花接木的一张康（有为）岑（春煊）合影，让慈禧对十分信任的岑春煊生疑动怒，并将岑春煊开缺。

　　这么重大的历史事件在剧作中却处理得张弛有度。如第五场，江春霖持拐杖觐见慈禧太后，“但能为国除弊政，愿将生死视等闲。”他还利用讲述故事给太后听的机会表明自己的态度，彰显忠孝家风。他对慈禧说：“臣进京之时，家母便以此杖相赠，再三叮咛，当以杖痛为鉴，为臣子者，当明辨是非凭忠直，方能上对君父，下对黎民。”讲故事的剧情就有缓解紧张的局面，并借机大胆弹劾庆亲王奕劻。然而，当庆亲王奕劻出示给太后看的“康岑合影”时，剧情一转而下，江春霖力谏无果，反被解除御史之职。一场轰轰烈烈的反贪之风瞬间闭幕。铁幕捅不破、危墙扶不起，在对大清王朝彻底绝望后，曾经一腔热血的江春霖终于辞官归里。

　　全剧围绕晚清时期朝廷上发生的事件为素材，将江春霖的事迹进行艺术创造，再现江春霖在六年御史生涯里，与庆亲王、袁世凯等权贵抗争，“直声震天下”的故事，表现江春霖“批逆麟、捋虎须，以一身冒万险而不知悔”、清风两袖、不谋私利、铮铮铁骨的高尚人格。在尾声里也塑造出江春霖深得人心、造福乡梓的形象。整部戏通过具体的事件和生动的情节、紧凑的剧情，呈现出鲜明的人物形象和地方特色。全剧简洁大气，古朴醇厚，精准塑造独具风采的人物性格，并渲染出人物的思想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