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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莆水汤汤 溪陂悠悠——莆田市“中国古陂之乡”探幽

      □范育斌

      (一)

      水,至柔至软,轻盈透明,以一种流动的形式存在,简单而不失丰富,是世界万物起源的摇篮,人类赖以生存的心要条件。而水的流淌,不管是我国的黄河与长江两岸,还是外国的尼罗河畔、恒河之滨、亚马逊河……哺育着一个又一个古老而富有生命力的民族;它的蜿蜒曲折波浪起伏牵涉到国家的命运;因水而生,缺水而亡,争水而战,屡见不鲜,关系着民族的盛衰存亡。

      在我国的两千多年前的周朝,被道教尊为教祖的老子与被尊为儒教始祖的孔子出游,看到一条溪后,两人发出不同的感慨,而太上老君对水有独特理解,并写入了《道德经》:“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老子把水的这种特性总结出一种崇高的德性——上善若水。是的,水具有滋养万物生命的德性,造福于万物而不求回报,正如古人所言“到江送客棹,出岳润民间。”故天下最大的善性莫如水。

      我的故乡——莆田,史称兴化,位于福建沿海中部,素以“文献名邦”、“海滨邹鲁”闻名遐迩,又以妈祖故乡而享誉天下,今年又在网上荣获“中国进士第一乡”的雅号,她是能给人们带来温馨与内心平静的地方,有着人间烟火的温情,又有着诗和远方的脱俗气质,文化底蕴深厚,留存许多文化遗产。然而,莆田另一份至德至善、哺育着世代莆田人民的重要的溪水及溪陂所产生的水文化遗产却宣传得较少,那就是莆田的莆水汤汤,溪陂悠悠。

      陂,意为水塘;湖泊;堤坝。苏轼《上皇帝书》云:“万顷之稻,必用千顷之陂。”其中的陂的意思为积蓄水的池塘或湖泊。而溪陂,亦称陂坝,为人工的拦溪筑坝而形成的湖泊称之,它具有拦水、蓄水、浇灌及水力等功能。公元前七世纪末楚庄王时孙叔敖在河南商城及其附近一带所主持兴建的斯思陂为我国最早见于记载的灌溉工程,据《淮南子·人间训》“孙叔敖决期思之水而灌雩娄之野”。两千多年前我国的先民就已经初步掌握了兴建溪陂的能力,用于灌溉农田而福泽一方。

      有山有水必有溪。莆田市的山区属于戴云山及其支脉,其广袤的山区,山高林密,植被丰茂,雨量充沛,水系发达,流量丰富,漈高泉秀,流程短,流速快。境内南有木兰溪、北有延寿溪和东北有萩芦溪三大水系,俱会流入海。滥觞于万山深处的涓涓细流,汇泉成涧,涧流成溪,特别是勤劳勇敢聪明睿智的古代莆田人民充分利用这盈盈溪水,层层拦溪筑陂,处处湖光山色,泽被桑梓,造福百姓,世代养育着莆田儿女,使莆田成为富庶一方的“鱼米之乡”。故莆田的条条溪流是莆田人的“母亲河”,而悠悠溪陂被誉为莆田人的“命脉”,确如斯言。

      翻开史料,让我惊讶的是,中国五大古陂有木兰陂、南安陂、官杜陂、芍陂、信丰陂,而莆田占有其三,这不能不说是个奇迹。朱维幹教授的《福建史稿》引道光年间的《福建通志》曰:“福建有无数陂坝,是宋代人民的成就……凡是陂坝林立的地区,大都是人文荟萃的州县。列简表如下:陂坝座数 莆田886 仙游 651。”[1]莆田县兴建陂坝已名列前茅,若莆仙两县合而为一,在八闽所建陂坝所占的数额超过一半以上。书中还详细记载木兰陂、南安陂、太平陂等莆田兴修陂坝的来龙去脉。莆田在古代拦溪筑陂数量之多,质量之高,灌溉之广,这在全国也是罕见的。

      2014年9月16日,莆田木兰陂水利灌溉工程被列入首批世界灌溉工程名录,成为目前福建省内唯一一家世界灌溉工程遗产。2016年我省水利厅公布了第一批福建省水遗产文化名单,莆田市有5处榜上有名:城厢区木兰陂、涵江区南安陂、涵江区太平陂、仙游县官杜陂、仙游县太阳陂。同年,水利部水情教育中心(中国水利报社)在全国组织开展的“2016寻找最美水工程”评选结果出炉,莆田市木兰陂在10项最美工程中位列第8名,为福建省唯一入选的水利工程。

      由此可见,莆田的“中国古陂之乡”应当实至名归,这无论如何都会让莆田人感到骄傲与自豪。这不是我对家乡情有独钟,王婆卖瓜,自卖自夸,我只是尊重历史事实,举贤不避亲。但不论这个光荣称号的“面子”如何,而莆田人从溪陂得到的“里子”却是实实在在的摸得着看得见的实惠,在浇灌稻香的同时收获了书香,水文化也深深地融入了莆田人的生命底色之中。

      (二)

      中国五大古陂之一的木兰陂兴建所产生的故事充满传奇色彩,感天动地。木兰溪发源于德化县戴云山脉,经永春、仙游县汇360多条溪涧水流奔腾而来,横贯莆田中部,经宁海出三江口注入兴化湾,是溪水与海潮汇流处。未筑陂前,溪海之水,淡咸不分,滔滔海潮,溯溪而上,遍地皆咸,只生蒲草,不长禾苗。蒲通莆,莆田由此得名。这条溪当年危害甚烈,百姓度日艰难,百姓迫切希望在木兰溪筑陂以蓄水防洪解旱。至北宋治平元年(1064年),有一位弱女子名钱四娘,从长乐县来莆,捐金五缀,在将军滩前筑陂(在今西许村),开渠循鼓角山南行,引水灌溉平原。不幸的是,陂坝落成之日,钱女引棹中流,而山洪暴发,冲溃陂坝,钱女悲痛欲绝,遂投水自尽。钱女壮怀激烈,留下千古悲歌。

      钱陂不成,治平间,长乐又有进士林从世,带了十万缗巨资,建陂在钱女下游的杭头的温泉口,但岸高口窄,水流湍急,陂成又溃。北宋熙宁八年(1075年)李宏从闽侯应诏而来,携款七万缗,吸取上两次失败的教训,重新勘察地形水势,建陂在钱林两遗址之间的木兰山前,铺砌石板,上立石柱三十二间,犬牙交错,纵横钩锁,终告成功。然后于陂的南岸,穿渠引水,流入钱女之沟,历时八年,全面竣工。木兰陂工程巨大,由陂首枢纽、输水渠系、水小涵闸等组成完整系统的灌区,具有“引、蓄、灌、排、挡”的综合功能,总灌溉面积达16.3万亩,占莆田耕地的33%。“木兰陂成,然后莆南成为沃壤,沟洫纵横,灌溉制度的完善,实凌驾于福、泉、漳平原之上。以前莆南常苦亢旱,陂成后,年年丰稔。水稻一年两熟,才有了保障。以前的贫窭人民,多成为‘高赀温户’。”[1]

      木兰陂远远地望去就象一架巨大的钢琴,永不停息地弹奏着天赖之音,滋润着一代又一代莆田人的心田。如今木兰溪畔的景色质朴而秀丽,远山近村,风光旖旎,碧波荡漾,山光水色,相映成趣。春看禾苗绿无边,秋闻稻香满地金,无论是泛舟湖上还是漫步陂桥,都会使你心旷神怡,流连忘返。作为著名的古代大型水利工程、全国五大古陂之一、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国家水利风景区、世界灌溉工程遗产……这此荣誉说明木兰陂对兴化平原的开发和莆田的经济文化发展有着不可估量的历史贡献。

      木兰陂千年屹立不倒,至今仍保存完整并发挥其水利作用,造福于莆田人民,这不能不说是莆田的福气,莆田人民也永远感恩于钱四娘、李宏等人之德,南宋诗人刘克庄为他们两人撰写的颂辞表达了莆田人民的感恩之情,让莆田乃至世人永远记住了他们的大恩大德。二十世纪六十年代,郭沫若曾游览木兰陂,写下《咏木兰陂》6首,其第一首云:“清清溪水木兰陂,千载流传颂美诗。公而忘私谁创始?至今人道是钱妃。”

      萩芦溪,发源于永泰县和莆田县交界的黄乡的涓涓细流,入仙游游洋镇馨角山,汇吉宦溪、湘溪、巩溪、朱溪、蒜溪等溪流,集少成多,浩浩汤汤,自东北向东南流经庄边、白沙、萩芦、江口等乡镇,千回百折,接纳支流三叉河后在江口镇注入兴化湾,奔流入海。萩芦溪干支流总长150公里,集雨面积709平方公里(莆田市境内662平方公里),居全省第十一位。萩芦溪翻山越岭,峡高滩险,水位落差大,庄边溪底高程137.7米,至江口溪底只有7米,水力资源丰富。现上游有乌溪水库,中游有外度水库,还有规划在建中的西音水库,是涵江人民的“母亲河”、“大水缸”。

      南安陂是莆田古陂中创建时间最早陂坝最长的古陂,中国五大古陂之一。它位于萩芦溪的下游江口镇石狮村,是莆田最早建成的万亩引水工程。宋太平兴国二年(977年)节度使陈洪进创建,旧名南湾上下洋陂。明正统(1442年)陂坏,知县刘玑率众修复,将南湾上下洋陂重修为一,为拦河滚水坝型,高1.5米,长342米,灌江口九里洋7000亩,并改名南安陂。

      太平陂,位于萩芦溪中游的崇联村,别有一番景色,深藏不露。静谧躺在深山丛林之中近千年的太平陂于宋嘉佑年(1057年)由知军刘谔创建,“堰水为陂,沿山凿圳,山壑数处,别作砥柱,以架石船,引水从空中流过,蛇行二十余里,以灌溉兴教、延寿二里(今梧塘一带)。”[1]太平陂用大溪石垒砌,为浆砌溪卵石滚水坝。陂长92米,高4.2米,宽50.566米,陂上游水深6.85米。太平陂自知军刘谔创建以后,历代屡有修建,使水利工程不断完善。宋绍定年间(1228-1233),陂坏,知军曾用虎重修太平陂,一度更名为曾公陂。现主干渠一条长达22.5公里,支渠25条共长达33.7公里。太平陂流域面积432平方公里,水源丰富,灌溉范围除原来的萩芦、梧塘外,不断扩大延伸到西天尾、江口、涵江等地,耕地不断增加,灌溉面积由原来的6000多亩增至2.3万多亩。

      仙游县兴建陂坝的热情不亚于莆田,据《八闽通志》记载,宋代仙游县建有陂坝651座,作为中国五大古陂之一的官杜陂是其代表作。原为官、杜陂两陂,官陂居上,杜陂居下,相距150米,均系用河卵石堆筑的临时性拦水坝,是仙游县古代最大的引水工程。宋淳祐二年(1242年),位于榜头镇赤荷村溪口,截引木兰溪支流仙水溪水源建杜陂渠,可灌溉榜头一带农田7000多亩,民众引种靛青加工为青黛以染布,葛布花色品种和产量成倍成长,享誉一方。明万历二十二年(1594年),邑人官至刑部郎中的郑瑞星告老还乡倡建官陂,在杜陂上150米建陂,集雨面积180平方公里,引水主干渠17公里,灌溉榜头一带5000多亩耕地。当地群众为纪念郑瑞星造福桑梓的功绩,把水渠称为“官陂渠”,亦称“尚书渠”。1975年,杜陂被毁,改由官陂引水灌溉。1978年,改建官陂,重砌一座浆彻条石滚水坝,正式把两陂合并,重修干渠2条长17.4公里,支渠35条长35公里,灌溉榜头公社15个大队,并命名为“官杜陂”。1994年,官杜陂被定为仙游县级文物保护单位。

      在这些溪陂的兴建中,萩芦溪上游的苏洋陂首开文人捐资修陂之风。北宋末年,兴化广业里萍瓢下溪(今白沙镇广山村)的郑国器,为郑氏三兄弟入莆倡学之郑庄十一世后裔,作为太学生,尽管怀才不遇,但他仍时刻为民生操劳。当时,下溪西岸水利设施落后,靠天吃饭,粮食欠收,郑国器决心改变这种状况,他毅然卖掉自已的田产,捐资在萩芦溪上游的湘溪码头处叠石建陂筑堰,截溪引水。陂长约40米,宽约4米,陂面上筑有石磴,供行人往来,沿溪岸边修圳渠长约3公里,灌溉农田700多亩。附近洋头厝边有石构小颛祠1座,中石刻“倡筑苏洋陂苏公神位”,左刻“同筑陂苏大母之神位”,右刻“重修郑国器先生神位”3行。若按祠的遗存信息,可能是陂坏后,郑国器慷慨解囊捐资重修。郑国器建陂的动人事迹,深受当地乡人的敬重。其子郑樵,深受影响,“以绍先志”,颇具父风,有兼济天下之心,在撰写《通志》期间,仍在百忙中抽出时间在广业里瓢湖(今庄边镇前埔村)建“永贵桥”,便民利民。他们父子俩执着于文人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传统,影响着莆田文人的家国情怀,感动着质朴善良的家乡人民。

      萩芦溪上游瓢湖的郑僱陂首引水车技术而闻名。明代的《游洋志》记载:“明天顺间,乡进士郑球僱工创筑,注水垦田,故名郑僱。”僱通雇。郑球在萩芦溪上游瓢湖溪段发动民众,拦溪筑陂,建有四个陂:曲潭陂、圣钟潭陂、郑雇陂(亦称萍湖陂)与后洋陂。郑雇陂南侧还修建引水渠,长3公里多,绵延至白沙镇宝阳村乌沙。同时,他还利用在广东作教谕的机会,学其水车技术,并把水车的图形画回来进行仿制,利用机轴转动水车驾水高处,高处的贫瘠之地因有水垦为农田。莆田“水车之法制盖始于此。”自此,瓢溪两岸遂为山川平原,稻花飘香,一年两熟,富庶一方,当时有:“田尾不算城里,萍湖不算山里”的俗语来称赞瓢湖。而郑球引进仿制的水车技术传遍四方,在八闽广泛使用。

      水因陂而美,城因陂而荣。滔滔的莆水终年奔流不息,环抱着这神奇的莆田古城;幽幽的溪陂水经圳渠流入千家万户的田园地头,滋养着这生生不息的莆田人民,从此,耕读文化应运而生。耕读文化是中国古代农耕社会与士文化相结合的产物,是一种中国式的乡村文化。耕读文化的乡村文人亦耕亦读,过着田园般的悠闲生活。当年的耕读传家成为莆田自我定位的精神来源,是莆田人的理想梦,这个梦足以让他们安身立命并为之奋斗。莆田大地也就保存着莆田人耕读文化一以贯之的伦理和情结,这不仅是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典范,更是一种文化理念与民俗风情的产物。

      “莆人物之盛,皆兹山之秀所钟也。”有名人赞叹莆田文脉流徽俊才星驰,认为是钟灵毓秀的壶公山风水所致,我想,若能再赞百溪千陂的秀水独钟莆田,更加完美。殊不知,莆田山水相连,融为一体,不可分离。一方山水养一方人。正是莆田的模山范水,山与水的交相辉映,仁山与智水的完美结合,使不论是壶公山下的莆田平原,还是万山深处的白云人家,稻香与书香共同飘香,“鱼米之乡”与“进士之乡”比翼双飞。正是这种耕读文化深耕厚植在莆田的山水之间,因而人才辈出,于斯为盛,“海滨邹鲁”、“文献名邦”崛地而起,同时,成就了“中国进士第一乡”。

      莆水汤汤,溪陂悠悠。感谢那一条条溪流,世代的莆田人不就是吸吮着山溪的乳汁,在莆田的田野上躬耕垄亩,繁衍生息,收获着一茬又一茬沉甸甸的希望;还更应感谢那些筑陂修坝有名的与无名的英雄们,正是他们用生命和汗水谱成一曲曲动人心魄的乐章,千百年来,在莆田的山水间荡气回肠,洗礼着人们的心灵,让人们看到善与美的光芒。作为莆田家乡的一员,我不能不满怀敬畏之心,感恩之情,赞美那悠悠的溪陂!

      溪陂岸边是我家。金秋回家,我不经意间憋见那瓢溪的溪陂,悠悠溪水,石磴齿齿,乡亲们荷锄而归,那辽阔悠远的湖面,晚霞夕照,白鹭飞翔,波光潋滟,渔舟唱晚,恍如一幅铺开“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的生动画面……刹那间,我明白,那不就是我魂牵梦绕的家乡景象,这景象在我心中永不磨灭……

      参考文献:

      [1]朱维幹。福建史稿(版)[M]福州:福建教育出版社,2008:170~1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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