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破”改变了仙游
一直以来，我都在纳闷，为什么一个神仙游过的地方，旅游难兴？一个号称东南壮邑的古县，实力尚弱？一个赢得两宋风流的胜地，文教未强？所谓瀑绝梦灵，戏古雕精，用于炫耀则可，若去循名责实，就不免有点难堪了。不信你看中国的地图，找找仙游的位置，比比东南沿海各县市，作为一个正直的仙游人，能不汗颜吗？
当然，在中国，一个地方要兴旺发达，一靠国家政策，二靠能员主持。如果以上两条都不靠谱，只有民间异军突起了。像温州最近摘获金融综合改革试验区的称号，难道不是民间先行先试倒逼出来的喜剧效果吗？这不正应了那句“爱闹的孩子有糖吃”的老话吗？回过头来看仙游，要资源有资源，要底蕴有底蕴，听说仙游人还有点精明，结果发展经济还需要跨越式，这岂不辜负了好名声与好区位吗？
于是，我时常在冥思苦想，到底是什么缘故使得仙游会成为现这副模样。别的姑且不说，那枫亭也曾是福建四大镇，而今堪与其他三镇相提并论吗？度尾也曾名列仙游四大镇，而今敢与其他三镇再较短长吗？枫亭再不济，还能占据仙游经济开发区的核心位置，而度尾呢？一条破烂的仙度路就能愁死度尾人了。恁好的地方，竟至如斯田地，这功劳应该记在谁的账上呢？直到有一天，陈德铸先生在夸仙游风味小吃时，无意中反问了我一句：“你看，仙游人很特别，做事一般是好则连天，差则破破。所谓仙味，大抵也是这两般滋味。”好个“差则破破”，这不正是我一直要解释仙游之所以会成为现在这般状态的最佳答案吗？
遗憾的是，莆仙人讲话，有声而无字，这“破破”到底怎样写，我是一窍不通。幸好有个专事莆仙方言研究的吴华英老师在，她告诉我：“这‘破破’实为‘冇冇’，或‘泛泛’。”并举例说：“如仙游人说随便，多说‘泛（念汗音）漫。”由此，我恍然大悟，那成语泛泛之交的“泛泛”确实接近于“破破”的神韵。不过，为了便于理解，我还是舍“泛泛”而用“破破”。所谓“破破”，其纯正的读音是以P为发音口形，用“哦”为具体发音，注意念去声。按我对它的理解是凡事不要太认真，太固执，太拼命，得过且过，优游卒岁，省心省力，自我感觉良好。另外还有“破嘁嘁”与“破连嘁嘁”，它们同属于“破破”家族，只是苍老沉痛的程度愈趋严重而已。仔细想来，这“破破”的处世哲学，很有道家崇尚不争与无为的风范，也确实与仙游特色的地方文化——九仙文化相吻合，说明“破破”这个口头禅的产生有其合理而且温暖的土壤。
不过，在仙游地界，能说“破破”的人，还是有年龄限制的。如果你是黄口小儿，或是年青小伙，涉世未深，是说不出“破破”的。相反，中老年人阅世已久，什么大风大浪，阴风险道没见过呀，也正因为见多了，于是得出一个结论——“做人还是破破好。”毕竟在中国这片神奇的土地上，无论你多么努力，纯粹为自己奋斗也好，大公无私地投身公益也罢，一不留神，恐怕只能悔不当初，徒呼奈何了。有鉴于此，中老年人在私下交流时，常常会深有感慨地说出“做人那破破”的口头禅，令闻者能情不自禁地点头认同，并直接熄灭了他们心中偶尔闪动出来的激情。要知道中老年人，特别是中年人，那可是推动社会进步的主要力量，当他们认同得过且过，安于现状时，这世界还能跨越式发展吗？难怪仙游会是而今这副模样——好政策争不来；火车站争不来（指提前开通）；路修坏了，没人说；路不修很久了，也没人敢跳出来说话。这些怪事正是“破破”埋下的祸根啊。事实上，在仙游的乡亲们也曾热心地争取过，呼吁过，指责过，议论过，但终于偃旗息鼓，一事无成，只有等待，而这些又将成为“做人那破破”的理由，从此又带动一些人义无反顾地加入了“破破”的大军中。
既然“破破”主要来自中老年这一特殊的群体，它又如何能改变仙游呢？你没听过毛主席说：“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但归根结底是你们的。你们青年人朝气蓬勃，正在兴旺时期，好像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希望寄托在你们身上。”由此可见，只要后来的仙游青少年能拒绝平庸，不甘“破破”，就肯定能把仙游建设得更美好一些。遗憾的是，有“破破”生活经验的中老年人，一旦看到某人出色时，无不赞不绝口，逢人便说：“某某人真有下（即有两下子，真有本事的意思）。”但对于自己的后辈要创新，准备做某些有意义的事时，他们往往又会并无恶意地质疑道：“难道你最有下吗？”在这句话的感召下，许多仙游的青年才俊会反求诸已，不敢为天下先了。另有一些年青人比较固执已见，勇于进取，自然大放异彩了，只是这部分人毕竟凤毛麟角，不可多得的。也就是说，仙游的中老年人在“破破”的指导下，他们趋于保守，以至顽固不化。而这类人并不闲着，他们固然乐见别人的成就，但对于自家孩子的一点小改变，总是会先质疑，形同压抑，难免与其同化，这也是仙游的社会生态并没有朝气蓬勃的根本原因之所在了。
记得，有位德国心理学家冯特曾经指出：“一个民族的词汇本身就能揭示这个民族的心理素质。”而罗常培先生在《中国人与中国文》中说：“语言文字是一个民族的文化结晶，这个民族的过去的文化靠着它来流传，未来的文化也是靠着它来推进。”由此可见，“破破”对仙游发展所造成的影响有多大，也不难想象它对仙游未来的破坏力会有多惊人了。因而我说：“‘破破’改变了仙游。”这实际上是毫不夸张的，只是仙游的仁人志士们又将如何看待这一问题呢？我不得而知，只能依旧纳闷并彷徨着。卢永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