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母三迁”现实上演——莆田市“陪读热”现象探访

　　核心提示：

　　从农村到市区租房陪读、辞职变成专职陪读妈妈、陪写作业陪着参加兴趣班……现在的父母对孩子的教育问题越来越重视，陪读的现象也越来越普遍。去年，中国青年报社会调查中心和民意中国网对7925人进行的一项调查显示，62.5%的人感觉当前“中国式陪读”较为普遍，84.9%的人说自己身边就有陪读的家长。陪读，从幼儿园到大学的各个学阶均存在。

　　随着高考来到和中考临近，不少家长更是放下所有其他事情，全身心投入孩子的陪读之中，甚至还租房、订宾馆陪读，陪读再一次成为热点。为何兴起“陪读热”？学校与老师对“陪读热”现象有什么看法呢？记者进行了探访。

　　接送孩子上下学是每日的必修课。

　　高考之前，陪读妈妈无微不至照顾孩子的日常生活。

　　临近中考，陪读家长每天陪孩子散步，为孩子解压。

　　陪着上舞蹈课也是陪读的任务之一。

　　■举家迁徙为陪读   队伍在不断壮大

　　6月1日一大早，家住兴安名城的市民王雪霞从家里带了些香菇等，就急匆匆骑上电动车出发了。“孩子昨天说想吃香菇炖排骨，我想着家里还有一些，就赶紧过来拿。”

　　王雪霞的儿子今年读高三，马上就要高考了。而从6年前起，王雪霞就辞掉了商场售货员的工作，成为一名全职陪读妈妈。儿子在南门中学读书时，她就在南门中学附近租了房子，儿子考上莆田一中后，她又在莆田一中旁边租了一套二居室，而自家位于兴安名城的房子装修好后，就成为暑期或者过年时的暂住地。

　　“孩子他爸在兴安名城附近上班，也跟着我们住，为了孩子多点时间读书，也只能让大人多跑了。”王雪霞说，为了孩子免于来回奔波，能多点学习休息时间，只能租住在“学区房”了。

　　与王雪霞一样，不少家长为了孩子，纷纷在学校周边租房陪读，甚至举家迁徙，随着孩子入学学校的变化而不断搬迁。

　　5月31日上午，莆田四中旁的一个小区一套房子里，林桂英正在做饭，读初三的女儿则趴在桌子上写作业，桌上书本摞起高高的“小山”。林桂英一会端上开水，一会端上水果，为了女儿食用方便，苹果都削成方形小块，还插上了牙签。

　　早在女儿上小学的时候，林桂英一家就在市区租了房子陪读。“我是华亭人，孩子小学是在筱塘小学念的，我们就到建设路租了两居室，现在孩子读四中了，又到四中附近租房子。孩子他爸也跟着来市区，在一家公司上班，孩子走到哪儿，我们就跟到哪儿。”说起陪读的原因，林桂英说，女儿是独生女，为了让孩子享受到更好的教育资源，从小学开始他们就选择到市区念书，但女儿从小身体就弱，孩子太小自理能力差，一家人商量后干脆全家都跟着来陪读，这一陪就是近10年时间。

　　陪读大军中，除了父母外，还有一些是孩子的爷爷、奶奶。“接送孩子”、“给孩子做饭”成了他们陪读的最初理由。

　　在市区胜利街的一间不足10平方米的杂货间里，中间用布帘隔开，里面是一张一米五宽的床铺，床边一张书桌上堆满了学习资料，外面一个电饭煲一个电磁炉和两张椅子，这是今年55岁的李秋平在出租房里的全部家当。

　　李秋平来自笏石镇四新村，1个孙女在擢英中学读书。孩子的父母都在外务工，孙女是李秋平带大的。“孩子在城里的学校上学，我也得跟着来照顾，不然怕孩子住校不习惯，也不放心。”李秋平说，孙女几个同学，都由爷爷奶奶租房照顾着，但市区租房太贵，只能租车库或者柴火间改成的小单间，一个月房租500块左右，对于收入不高的他们来说，还算能够勉强承受。

　　记者在探访中发现，近些年陪读大军在不断增多。由于城乡教育资源不均衡，许多学生家长“望子成龙”、“望女成凤”，不惜花钱托关系，想尽一切办法让孩子到市区读书。

　　“我们班级里60个学生，保守估计有三分之一学生家长专职陪读。”莆田一中高三年级一位班主任告诉记者，除了租房陪读外，有些家长在高考前夕，还为孩子请来家教进行陪读。

　　而在记者一次街头随访中，20位市民中，有3位表示自己正是陪读的家长，有1位为租房给陪读家长的房东，10位表示自己身边就存在陪读的家长，5位表示自己听说过“陪读热”这个现象，仅有1位表示没听说过。

　　陪读，已经成为非常普遍的一种现象。

　　■陪读付出高成本 双方均“亚历山大”

　　“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初衷固然美好，但陪读并非看起来那么美。财力和情感上的高成本支出叠加，已成为陪读家长无法言说的重负。

　　在陪读的成本中，租房无疑是最大的一笔开支。据记者调查，我市重点中小学周边的套房租金，随着物价上涨也不断加码。在市第一实验小学、擢英中学、莆田一中、莆田四中附近，一般两居室的房子，按照装修档次和设施齐全程度的不同，出租价格在1200-2000元/月不等，加上水电、煤气、物业、宽带等费用，算下来，家长们一年的陪读成本光租住资金就在3万元左右。即使是最便宜的单间，每个月也至少需要500元左右的房租，一年下来就是6000元以上。

　　“孩子初中时租的房子一个月租金1500元，现在的房子一个月2000元，就这6年，房租就达到了10多万元。”王雪霞说，她原来商场售货员的工资每个月也能拿到2000多元，为了陪读辞职，6年少赚了10多万元。

　　记者还从多个中小学附近的房屋中介处了解到，每年开学前的一段时间是“陪读”租房最火爆的日子。而这些房屋的租赁价格也越来越高。莆田奇林房产中介总经理张德奇告诉记者，每年8月底9月初到中介找房子为孩子“陪读”的情况很普遍，所租用的房子多为单间配套，面积在30平方米-50平方米不等，如果是两个大人带一个小孩，则多为两室一厅。重点学校周边的房子一般都是供不应求，有时候一挂出来就被预定，甚至还出现家长争抢房子的情形。

　　租房费用还仅仅是经济账中的一笔。为了孩子能省去上下学路上的奔波，不少家长选择自己在出租房和单位间远距离跋涉。交通费、汽油费也跟着增加。对于农村家庭来说，因为陪读，有的老人把农田果树委托给别人，周末和节假日才能回家料理一下家务，一年奔波在城乡之间仅车费也得几百上千元。

　　除了经济上的负担，采访中，几乎每一个受访的陪读妈妈，都会将对丈夫、家人的情感冷落列入到陪读成本中。有些妈妈因为太投入陪读，忽略了丈夫，或者因为陪读与丈夫聚少离多而导致家庭危机，家庭最终破裂。

　　虽然在经济上和情感上付出巨大代价，但只要孩子学习进步了，成绩提高了，再多的付出都是值得的，这是陪读家长的普遍心理。

　　然而，有些过于关注孩子学习成绩，对于孩子生活学习上的具体事宜都过于关切，也导致很多孩子“亚历山大”，许多学生尤其是自主意识较强的高中生，对家长苦心陪读却并不领情。

　　“我妈每天早上不到6点钟就起床，给我煮鸡蛋、热好牛奶，等我起床后守着我吃完。中午、晚上放学回来，也是饭菜已经做好摆在了饭桌上。我妈什么活也不让我做，只让我看书、做题。我去哪里都要向她报告，放学晚一点回家她就会追问不停。”莆田三中一名学生表示，虽然知道是母亲的好意关心，但觉得好像被亲情绑架。

　　“我父母每天都盯住我的作业不放，我偶尔想去球场打打球，他们就说我懈怠了学习，对不起他们的辛苦之类。虽然名为陪读，但我觉得没有任何自由，是赤裸裸的监视。”采访中，一些学生表示，父母亲租房甚至辞职陪读，寄予他们过高的期望，让他们压力重重。

　　■陪读是把双刃剑 不如多陪伴孩子

　　对于愈演愈烈的中国式陪读现象，老师们是如何看待的呢?

　　莆田外国语学校（莆田一中妈祖城校区）校长黄世举认为，我国的优质教育资源一直处于稀缺的状态，跨区就读早已成为普遍现象。如此一来，孩子们上学路上的时间就大大增加，为了节省时间，一些家长索性在学校附近租房，陪孩子一起学习。此外，陪读是由于家长“望子成龙”、“望女成凤”心切或是过分溺爱所致。当今社会竞争日益激烈，很多家长认为绝不能让自己的孩子输在起跑线上，要让孩子抢占先机，陪读也就成为了家长主动的选择。而且现在的孩子大多是独生子女，从小到大倍受宠爱，即使成了中学生，父母依然舍不得让他们做一点点家务。为了不让孩子吃苦受累，一些家长就选择了陪读，将本该由孩子承担的责任全部包揽了下来，继续“陪”着孩子向前走。

　　家长陪读，是把双刃剑。不可否认，家长陪读可以免去孩子每天上学、放学奔波的辛苦，也可以为孩子的饮食起居提供很好的保障。家长陪读也可以及时和孩子沟通思想，为孩子营造一个安心、踏实的学习环境。黄世举认为，陪读也要有度，要给孩子独立成长的空间。过度依赖性陪读可能会给孩子健康成长带来诸多不良的心理阴影，包括造成怯懦胆小、依赖性强、缺乏自信、独立性差、社会适应不良等，甚至可能发生逆反心理、厌学弃学等极端问题。当家长的主动陪读行为给子女带来负面影响时，家长们应该去反思陪读“度”的问题。

　　“与其纠结于陪读这件事，不如多陪伴孩子。”莆田麟峰小学教师、家庭咨询师陈赛楠表示，教育目标中，成绩只是其中的一部分。真正的教育目标是培养乐观、自信、积极向上的孩子。陪读要注重孩子的心理感受，不能一味盯着孩子的成绩看，谨防过度关注学业影响亲子关系。成长需要独立，需要磨练，而不是为他排除万难，铺平道路。家长牺牲自我过于关注孩子，不仅给孩子带来心理压力，也使自己处于高度注意、焦虑和紧张中，实不可取。

　　陈赛楠说，家长陪读的出发点是好的，不可否认，陪读，家长付出了很多，但不能以爱之名“绑架”亲情，陪读不能成为孩子的“枷锁”。对于高年级的孩子，即便是陪读，也应该放手让孩子做更多的事情，给孩子更多的独立空间，不要让孩子觉得被过分管制，不自由。此外，也要营造一个其乐融融的家庭环境，让孩子在轻松中获得学习的动力。

　　陪读，要适度

　　幼儿园陪、小学陪、中学陪、大学陪……为了应对各类考试，为了孩子改变命运，为了照顾关爱孩子，家长们不计成本、背井离乡，从父辈到祖辈，越来越多的家长汇入了滚滚陪读洪流中。

　　近些年，各级政府不断采取措施均衡城乡教育资源，但陪读现象依然大量存在。“不能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为了孩子能专心读书而选择陪读”、“辛苦十几年、幸福孩子一辈子”……在连日来的采访中，不少家长如是说。我国的传统观念和独生子女政策，让父母甘于为孩子奉献一切。家长们不敢对孩子放任自流，也不敢用孩子的前程做实验。“四十之前比自己，四十之后比孩子”，“前人强不如后人强”等观念已在家长中广受认可。传统观念成为支撑家长奉献、陪读的精神支柱。

　　不可否认，父母或者祖辈陪读，照料饮食起居，的确能为孩子赢得更多的学习时间，有的陪读确实收到了使学生平稳心绪、增强体质、加强时间管理、提高学习成绩的效果。但是其负面影响也是显而易见的，不仅加重了许多家庭的经济负担，还导致了部分学生过于依赖家长，欠缺独立性。一些家长虽然做出极大的牺牲，但小孩不买账，也有的小孩因父母期望值过高倍感压力。

　　陪读有利有弊，适度的陪读才能趋利避害。

　　家长不要盲目跟风陪读，而要根据自己孩子的情况选择。为了孩子享受到优质的教育资源选择从农村到市区租房陪读无可厚非，年龄小的孩子可以选择陪读的方式，大一些的比如上了初中、高中甚至大学还陪读，就要谨慎思考了。孩子的主要任务除了读书，还要为将来进入社会锻炼独立性，不妨多放手，培养孩子的自觉性和独立性。盲目陪读、一切包揽只会让孩子成为只会读书，生活自理能力却变成零的“读书机器”。

　　陪读，也不仅仅只是在衣食住行上的照顾，要在更深的层次上，关注孩子的身心健康。有些孩子会因为父母陪读而被寄予过高的希望而压力重重，因此陪读不如多陪伴，不要一味盯住孩子的学习成绩，而是与孩子多交流、了解孩子的内心世界，帮助其建立起正确的学习观，保持健康平稳的心情。

　　陪读的家长应该明白一个道理，父母真正的爱，就是让孩子尽早作为一个独立的个体，这种独立越早，孩子今后就越能在百变的社会中立足。

　　撰文：湄洲日报记者 林晓玲 摄影：林罗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