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代状元、大理寺少卿吴叔告

　　吴叔告，字君谋，系吴祭裔孙，生于光宗绍熙五年（1194）。曾祖翊，成忠郎、建州都作院使。大父国宝，父元度，累赠中散大夫。叔告曾祖居莆阳黄石水南。元度娶妻陈氏，育子循伯、叔告。叔告幼称颖悟，长益标奇，随父居埔头村（一说居水南吴厝村）。自惜行检，以读书怡情养性，视争权为羞辱，睨夺利于不齿。崇尚修身，正心诚意为学，胸怀大志，与兄循伯同贡于乡。

　　理宗端平二年（1235），莆阳吴叔告、方大东、林彬之、李丑父、方景楫、郑侃、林拱辰、方硕子、谢汝翊、陈尧道、陈汤、黄君任、谢升贤等诸多举子赴京应省试。其时理宗皇帝始亲政，揽权纲。六月五日，试于集英殿，策士于廷。殿试策问，问：“朕猥承至尊休德、于今一纪、夙寤晨兴、惧不克负荷以羞列圣。乃者收揽大柄、躬亲万务、嘉与海内、共济丕    。拔人才于久郁、疏言路于积壅、亦既逾年、而更化善治犹云未获。岂弊端        、污俗沉浸、未易遽更与？抑崇名忘实、齐末遗本、所更者政而不及化与？何责治愈切而愈邈也？黄帝尧舜通其变、使民不倦、非听其穷而莫之反、垂衣裳而天下治、必有妙于化裁、推行之表者。三代忠、质、文之尚、其弊未始不可救、而礼有损益、随时施宜、亦非区区于制度文为之间也。孔子变鲁至道、孟轲以齐王犹反手、绥来动和、过化存神、固不容以浅智窥。而四代礼乐、经世之大法、三王四事、治国之要道、知之者众而行之者寡、何欤？夫天命不难于迓续、而难于凝人心、不难于转移、而难于固。朕历观治忽消长之运、念此至熟、而行有弗逮。国体尝少振矣、而苟且相仍、未保其不弛。国论尝少定矣、而是非交至、未保其不摇。国势不可不强、而选将、厉兵、屯田、积谷未能两全。攻守之宜、国计不可不裕、而约己厚下、开原节流、未能一出取予之正。伊欲整纪纲于姑息之余、饬法度于因循之后、洒濯众志、新美大化、以凝固天命人心于无穷、其要安在？子大夫强学待问久矣、其据经证古、科别以对、朕将亲览焉、靡有所隐。”

　　是科知贡举者真德秀、同知贡举者洪咨夔、蒋重珍。理宗于万鹄袍中擢莆田吴叔告为第一。叔告其奏篇以“发强、密察”为说，上览而异之。策传，都城纸贵，自缙绅至韦布，皆传说诵。其时邑人刘克庄以枢椽立廷下，同列意一徐公奇叔告丰骨，谓克庄曰：“小亦侍从。”（按：徐公即徐清叟，是年官军器少监，与克庄同朝为官。）《宋史·理宗本纪二》载：“壬午，以曾从龙知枢密院事兼参知政事，崔兴之参知政事……赐进士吴叔告以下四百五十四人及第出身，有差。”郡守在莆阳澄塘为吴叔告立状元坊。[明代成化二十一年（1485），裔孙知潮州府绎思重建。]方大东、林彬之等十三人擢吴叔告榜进士。

　　叔告初授佥书威武军节度判官厅公事。郡文学阙，帅欲烦叔告，恐不屑就，叔告欣然曰：“某去埸屋几时，而隔绝士子乎？”叔告遂兼理文学，后学经其指教多所成就。淮西平寇，将士辞府，犒薄几    （争斗）。僚属莫敢言，唯叔告挺身而出，力劝帅宜稍加厚其犒，将士肃然无哗。端平三年（1236）六月十五日，理宗诰敕：“咨而词林学博吴叔告及五经考官，定其义例，尽从校正。”

　　嘉熙二年（1238）戊戌四月，叔告应召入京，授秘书省正字，进校书郎。秀李岩公荐属，兼史馆校勘。是年五月十一日，理宗诰敕：“闻吴叔告学博才优，今特命为校书兼史馆校勘庶几，副朕尊贤之间焉。”可惜叔告生不逢时，读史可知其所处之年代，是南宋末年，内忧外患，宋王朝处在风雨飘摇中，朝不保夕；百姓困苦不堪，生灵涂炭。朝野上下盼望能有一位挽狂澜于既倒，救黎民于水火之中的中流砥柱人物。谁知当时却出了如秦桧、韩    胄、贾似道等专权误国的奸臣，贤能才俊尽遭贬斥。

　　嘉熙三年（1239）己亥，叔告兼庄文府教授，迁秘书郎。轮对首言：“敌国外患，天灾地变，乃动心忍性，侧身修行之机。今水合未来，遂交口谈清野之效；裸享偶霁，已动色称格天之祥。大臣意向回隐，朋党之植根有萌；事机牵掣，琴瑟之    弦如故。百执事循默容身者多，慷慨许国者少。谓心王室不如附权臣，谓遵正道不如赴邪径。智府毁撒藩篱，深处堂奥，辟置多于朝列，供亿竭乎利源，帅阃自为矛盾，私分壑邻，寇至闭垒自全，寇退邀功告捷，此臣所深惧也。”叔告又言：“邪封曲径，压以万钧，借曰御笔，奏篇束阁，漫以一字，报曰止依。室垂磬而尚袭承平之用度，家四海而犹事旧邸之缮营。今欲救私与欺之弊，亦惟反私而公，转欺而实而已。”次言：“流民和籴二弊，其说谓莫善于行方田之策，莫不善于下清野之令。”上嘉纳之。

　　嘉熙四年（1240）庚子，差考公试，叔告迁着作佐郎兼权都官郎官。先是信州上饶人徐元杰（字仁伯），理宗绍定五年（1232）进士第一，迁校书郎，历官至崇政殿说书、将作监，在朝悉心直言，不避权势，论罢丞相史嵩之。遭父丧，其求便养，未报。谒告归舟至桐庐，几溺水，卧病久，告满，无为言者。惟叔告白于庙堂：“徐先一榜，己（叔告）不当处其右。”徐元杰遂有着作、兵部之召，后官至国子祭酒，权中书舍人。叔告为人谦诚如是，朝野称道。

　　是岁十月，叔告以亲老丐外，出知抚州，至郡，闻文清李公薨，其拊膺曰：“淳    改元（1241），殆应此矣。”叔告所指为临安富阳人李宗勉（字强父），官殿中侍御史，主张“欲保江南，先守江北”，以抗击蒙古军进攻，反对议和。嘉熙元年（1237）签书枢密院事，次年进参知政事。嘉熙三年（1239）拜左丞相兼枢密使。守法度，抑侥幸，不私亲党，召用老成，尤乐闻谠言，时人称为“公清之相”。后以观文殿大学士身份致仕，卒谥文清。

　　宗勉素爱叔告有为，亦在老成之列，欲加重用。君既去，督客弹冠，或劝叔告宜稍亲附平章军国重事乔行简（字寿朋），叔告不答。其治以正风教，扶善良为先，岁于纲运和籴三十六万斛，降祠牒科配。其稽簿书，核隐漏，以佐籴本。郡溪募舟尤难，旧俾郡胥部运，多失陷。叔告始造官舟募以赀，为郎者部押，其奉公职如此。后言者反以为罪。秋七月，叔告丐祠不允。十一月，除刑部郎。初，言路嘱叔告某事，叔告不肯徇私，竟不答。江阃遣牙校督马刍倨甚，叔告不为动。阃大不平，中外夹攻，寝叔告新命。部使者郡人也，颇为叔告辩明是非，即叔告在任期内拯危扶善，抑邪除恶，以端正社会风气为先，治行卓越，操守清廉，结果反遭谗，犹贬一秩。

　　叔告至自临川，奉母夫人八十寿觞，亲友毕集，其见颜色曰：“岂不胜于攒眉据案，办和籴督马草时耶？”淳    元年（1241），理宗诰敕：“今诏礼部官吴叔告，勤学典礼，以训天下庶几。贤士有济济之风，国家有师师之庆，治不华方，副朕至意。”淳    三年（1243）癸卯，叔告官复元阶，主管崇禧观。淳    六年（1246）丙午，叔告差知袁州。淳    七年（1247）丁未，理宗召奏事。淳    八年（1248）戊申，丁陈令人忧，回莆阳守孝。

　　淳    十年（1250）庚戌，服阕，叔告赴京，再除刑部侍郎，主管崇道观。宝    元年（1253）十月初十日，理宗诰敕：“向非贤臣辅佐之力，奚能臻其盛治乎？故特剖符封功臣吴叔告礼部官，补朕功之至意焉。布告中外，必使闻知。”宝    二年（1254）甲寅，因其不善于奉迎拍马，勾结权贵，被朝廷内外所讥斥，出知漳州。宝    四年（1256）丙辰，主管冲佑观。宝    五年（1257）丁巳，知衡州。景定元年（1260）庚申，改官常州，又改严州。盖自江右归，食祠者三，召者二，予郡者五，皆不果行。

　　景定二年（1261）辛酉，理宗始召，除尚右郎官，叔告感而泣曰：“今不扶老一行，恐终不望清光。”入对言：“天下万事，其本在人主之一心，心无两用，不一于我，则二于物。臣尝窃窥圣德，每继一大患难，则动一大悔悟；遇一大变异，则发一大儆惧，真尧舜用心矣。臣不知处安乐无事，时和岁丰之时，悔心惧心，常如患难变异时否？向湖广淮蜀，四面皆敌，今泸城归，涟海复，山东版图再入职方矣。向霖潦饥馑，民粒孔艰，今土膏胍动，农已下秧，麦将新食矣。行都之懋迁者辐凑，辅郡之荡析者渐复，向之忧于敌、儆于水者，得毋因是而少怠乎？四凶得毋量移乎？书所谓巧言令色，得无有孔壬者乎？”四月，叔告兼国史院编修官。五月，差殿试覆考官。

　　景定三年（1262）壬戌六月十八日，理宗诰敕：“具官吴叔告，心术正大，操守忠直，详其所陈谏，实有忠君爱国之诚，朕甚嘉之，今擢为大理寺少卿。”叔告在癸亥（1263）元日，即除大理寺少卿。召奏事，叔告累疏丐外。三月，除直宝章阁提举浙西常平事。时盐策改隶他司，或以为病。叔告曰：“上使吾舍孔桑    榷之利，而修耿寿昌常平之法，某敢不奉诏书，谨敛散，为天子养基本，为畿民备凶荒？”有仕者挟权贵之势求辟举，叔告曰：“冗员不可增，某人不可举。”十一月，理宗召奏事，叔告免牍再上，得请甚喜。其南归两袖清风，仆马萧然，行橐无珍玩奇货，非若世之贵仕者，有交址之珠犀、陇右之语鸟、日南之名花、牛、李二公之奇石也。

　　叔告好学不怠，但为人秉性狷介寡合，立身雅洁，不肯奉迎于时。且直言敢谏，不肯低眉折腰事权贵，故屡遭攻击和排斥，然其忠君爱国，勤政爱民，痴心不改。景定五年（1264）甲子，祠命甫下，复寝，亦不再请。叔告归隐林下，尝与友泛舟木兰陂，因感钱女修陂之德，陂败，随时赴水而死。其《吊钱四娘》诗云：“将军岩下吊钱娘、协应祠前献瓣香。生已开基留胜迹，殁犹呵护现灵光。金挥鼓角波涛险，骨窆香山草木芳。济济功臣皆后进，不妨女士庙中央。”（钱四娘投水后，玉体漂至下游青    之麓，异香不散，里人于此厚葬之，并建香山宫奉祀。）

　　叔告热心续修吴氏谱牒，其撰《重修水南吴氏谱序》：“端平乙未（1235），寻忝需科，第一念谱牒。……此旧专以传家。”其落款为“进吉士第第一名奉议郎秘书省着作佐郎校勘壮文府数兼秘都印官叔告谨南。”叔告应友人朝散郎黄志道之请，为东南望族莆阳黄氏撰《黄巷黄氏族谱序》：“族之有谱，所以奠世系，辩尊卑，别疏戚而己！……庶乎不坠家声，而无负志道君修谱之意也，是为序。”

　　叔告居乡，建“叔告书楼”于文光岭，藏书数千卷，专意课子读书成才。其娶妻朱氏，前己三十五年卒。继娶张氏，前己三个月卒，皆封恭人。叔告育子男三人：起渥、起沪、起家。长子起渥，淳    七年（1247）擢张渊微榜进士，官宣教郎。次子起沪，官文林郎，潮州判官。季子起家，当以遗泽奏补。

　　咸淳元年（1265）乙丑，叔告家连丧二女孙及冢妇，并有丧妻张氏之戚，“送葬归，叔告若感风痰者，犹自力，作庙堂书乞休致，呼诸子嘱家事不少乱，属疾仅旬浃，终于正寝，岁除日也，享年七十有三，积阶至朝请大夫。”讣闻，朝廷赠江淮宣抚大使，谥文忠。葬兴化军合浦里笏石山凤凰岗。明代万历八年（1580），裔孙进士吴献台仕绍兴府推官，累官江西右布政，升顺天府尹，为先祖叔告立墓碣，上书“宋状元大理卿谥文忠吴公墓。

　　叔告卒，其友人工部尚书刘克庄年七十九，居莆阳常泰里延寿村，“一秋窗下少书声，目眚缠绵久未平。”其撰《吴君谋少卿墓志铭》：“君字君谋，有《秋畦集》若干卷。吴氏世居水之南北，擢第者十数人，仕至二千石者数人。少与兄循伯齐名，同贡于乡，事兄如父。……今建安尹漕斛峰侍郎李公状君之行详而实，李公与君魁亚胪传，知君最深。言君治郡捕蝗漕粟，汲汲鲜欢，秤提令峻，君行以宽。朝旨黥吏以撼君，君曰：‘曩在闽幕，某公至今见仇，某亦人尔，忤都司，忤言者，又忤丞相，介弟不归何待？’     轩王公（迈）初不相知，后读君漕闱发策，击节称赏。及垓辈受人嗾使，王公斥其名曰：‘何物御史，不肖乃尔！’又言实斋王公（迈）衡文省闱，以得公（叔告）为喜。鹤山魏公（了翁）取□□未章忠清二字，大书扁，君堂在先庐之西，鹤山、实斋二公翰墨存焉。仕三十年，中外仅七考。居闲之日，果山、安晚诸老，沧洲、梅野诸贤，非不知怜才知己，然除目屡下而中止，荐书或稿而未上。逮景定清明，乡列畿节，将用矣，而前畸于人，后厄于天，其言反复曲折，深悲屡叹，皆身历耳闻而目见者。鸣呼，可以备南董氏之纪述矣。余（克庄）与君同里    ，君既擢伦魁，交游甚广，及遭陟屺之难，乃以陈夫人埋辞见属，余以是知君之于余厚也。诸孤本群遗意，以宰上之题为请。初，意一（徐清叟）言君必贵，景定庚申（1260），余道建，戏意一云：‘公风鉴素高，独君谋至今留滞，何也？’意一曰：‘男子盖棺事定，后村安知君谋之不贵？’其为名公器重如此，因记其语，以纾余悲。铭曰：……有义方兮训子孙，有谏草兮留天地。遣巫咸兮难招，铭有道兮无愧。’”（见《刘克庄集笺校》卷一六四）。

　　叔告居官一生，受皇帝褒奖“诰敕八道”。兴化府学乡贤祠、莆田县学乡贤祠俱奉立叔告神位，配享郡邑儒生春秋二祭。《兰陔诗话》云：“文忠性狷介，落落寡合，为真西山（德秀）王    轩二公所器重，归田后筑书楼于文光岭。着述颇多。遗集元时已散失，其裔孙亦轩缀拾重锓，今亦不传。”《莆风清籁集》存有叔告《哭真西山先生》诗一首：“恍惚精神对大廷，嫉贤宰相别孙弘。便令身入翘材馆，不忍重过下马陵。”

　　俗云：“若皆与世沉浮，不自树立，虽不为当时所怪，亦必无后世之传也。”叔告出淤泥而不染，质本洁来还洁去，不叫污淖陷渠沟，实君子人也。□黄祖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