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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壶山魂

      □吴清华

      有人说壶山是一座死火山,多少亿年前,它曾经喷发着地球用体温熔化成的岩浆,烈焰冲天,青烟滚滚。而今天,我依然觉得,它是一座生命充盈的山,一座我精神家园里的活火山。

      1973年夏天的一个黄昏,我在壶山脚下的一个瓦屋参差的村落里开始了生命的起点。我的家门对壶山,每天早上,打开门,第一眼见到的就是壶山。也许,就在我出生不久的某一天,爸爸或妈妈抱着我出门,我的眼睛一斜,无意中就看见南面的壶山。也许,就在那不经意一瞥间,壶山便在我幼小生命的血脉里开始流动了。

      童年的多少个寂寞的日子花开花落,我站在许多个日子的花蕊之中出神地凝望门前的壶山。冬天,北风像一群流落他乡的孤儿,涌向这片平原的每个角落,壶山在北风中兀然矗立,把冷冷的风拥入自己的怀里,给它们以南国大地温暖的怀抱;夏日,天空的白云愁绪满怀,幽然飘过,壶山请她们驻足而憩,听她们吟一些诗,歌几首曲,以舒她们乡思之愁;春季,伤心的雨泪眼盈眶,壶山让她们趴在自己的肩上哭泣,听她们诉说感伤的往事,任泪水洒落自己的脊背;秋来了,月圆了,夜深了,风停了,壶山沐浴在清冷月色中,把平原上善良的人们的梦一个个洗得纤尘不染。

      直到后来,我长大了,长大到有一天能登上他的脊背,我才发现,原来,站在山顶,自己也可以是一幅风景;原来,站在山顶,也可以看到远处的大海;原来,站在山顶,风的声音是那么悦耳,天空的云朵和我那么亲近。

      我曾在壶山脚下的一个学校里度过了六年时光,在许多个长长短短肥肥瘦瘦的日子里,壶山默默地伴着我的孤灯夜雨。失败了教我坚强,进步了嘱我勿躁,高兴时与我同歌,伤心时听我悲吟。记得在临近高考的一般时间里,我的精神压力特别大,整个人被压得喘不过气来,几近崩溃,整天心荒意乱,心脏几乎要蹦出胸口。有天夜里睡不着觉,我披衣坐于走廊。那天月色清莹,大地在月光下轻轻呼吸。眼前的壶山,沉浸在一片圣洁的朦胧的光晕里。一片乳白的云雾正从山后轻轻涌过山尖,随即笼罩了整个山顶。不久云雾散去,壶山在一片黛墨色的天底下,显得更加圣洁。

      看着眼前的壶山,我顿有所悟:等到云消雾散,天空依然会是蓝色的。之后的日子,我放下思想包袱,坦然地面对学习中遇到的困难,精神渐渐恢复了平静。

      终于有一天,我张开了那双稚嫩的翅膀,从山脚下起飞,我看见外面的世界很精彩,我看见壶山在我身后渐渐远去,渐渐消失在我视野,最后和地平线融为一体。

      可是,外面的世界也很无奈。我又一次折翅落地,最后拖着血淋淋的翅膀再次回到壶山脚下时,它张开双臂拥抱了我,它以宽阔胸怀给以我家一样的温暖。那么,我的生命是否再一次承受了壶山母性的温存呢?

      我一次次地望着它,默默地问:我的路在何方?

      它依旧无言,依旧昂着头,依旧那样从容笃定地,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终于,我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春天,失魂落魄地登上山顶。

      我看见大地苍茫阳光普照,万物生生不息,焕发着勃勃生机。我看见前方的大海在岁月的浸渍中依旧奔腾;我看见兰溪如墨,在大地的宣纸上书写着苍劲雄浑的字;我看见风在天地间倏来倏去,低吟浅唱那关于时间的故事。我一向以为离它那么近的天空,依然那么高远,而原本那么大的河流湖泊,却是那么渺小。

      原来,壶山用自己的高度铺垫了我看世界的另一个角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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