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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夹漈先生的遗书问题

      夹漈先生的遗书问题,是一个不易猜出的哑谜。

      据张须《郑君著作考》谓:先生所著的书,共九类五十七种,除二十七种无卷数,凡五百四十卷。但据厦门大学郑樵调查组调查报告,谓累计先生的著作达八十一种,六百六十九卷又四百五十九篇。该组所查出的卷数,不但比张须所考的较详,还比目前史学界考证最详的顾颉刚的《郑樵著述考》多十二种。如果把无卷数的、佚本待查的、五十卷溪西集中所遗失的,和各种草稿的副本,以及“预为竹头木屑之积”的资料存稿,约略估计起来,为数何止一千余卷。乃截至现在止,他的著述流传下来的,仅仅有《通志》二百卷,包括《二十略》在内,和《尔雅注》三卷,《夹漈遗稿》三卷,《诗辨妄》六卷(六经奥论除外),此外便无所有了。八百年来兵火烧毁,蟑蠹摧残,书籍的散亡,原属意中的事,然亦何至散亡到如此不堪地步,真乃百思不得其解。

      先生于绍兴十九年,把所著已成的数百卷书,献于阙下,有诏藏之秘府,秘府乃“永离蠹朽”的地方,万不至于散失。易代时或有所不免,但非存元人之手,即散落人间,至终有出现的一日,何至神剑永埋,不复与世相见。此不可解者一。

      南宋藏书最盛的地方,要算莆田,其实,不但藏书多,还有自刊的书,如《二十略》有兴化旧刊本,《方秘校集》乃莆田自刊板,是其明证。不过于此有一问题,郑寅刻了《周益公集》,竟不闻为其从叔祖刻什么书,此不可解者二。

      我们知道,当时宰辅如李纲、赵鼎、张浚等交相器重先生,每闻著一书,辄来写去,可见新书一脱稿,就有人争来写去。观于方广翁家竟有二百卷繁重的《通志》手写本,可知一时人人传写,洛阳为之纸贵,先生著作之散于民间的,为数决不甚少,何至仅有三四部遗书流传于世?此不可解者三。

      俗传先生逝世后,有客籍弟子来谒师母,请将先生手写遗稿携归整理,以便付梓传世,至终竟一去不复返。此种传说,未必果真。至云有客籍弟子,则有几分可信,先生的弟子,号称二百余人,惜皆不传姓字,而其中有姓字可查的,惟永嘉之丘铎和福温之杨兴宗二人,又皆属客籍。但是,此二人亲炙师门,敬仰有素,兼有相当名望,决不至作此勾当,即其他弟子,亦何忍把先生毕生呕尽心血的著述,久假不还,致使无传于世,此不可解者四。

      如上所述,先生的遗书在一千卷以上,当有五车可载。其逝世时,子翁归才八岁,夫人又系女流,或不十分重视,任人取携,难免落于族中有力者之手。此时先生从子郑侨,既属近亲,又兼高官显职,其接受先生的宝贵遗产而代为保存,原属分内应为之事,侨子郑寅夹漈草堂诗有“遗编湮没久,思与共追寻”之句明系以继承先志,追寻先生散落的遗书为己任,固亦未为非是。后来翁归年长知书,已能作家传并编有先生自著书目,但是无人可询,何从以知先人事迹而作家传,无书可查,何从以知全部著作而编成书目?

      此事非借助于郑侨父子不可。由此推测,我认为先生遗书,必大部分入于书仓郑氏之手。翁归后来迁居乌石山下书林,即今新县大洋,山谷更深了。官府往来,道经莆城,当然就近求书于书仓郑氏的子孙,必不往山中求诸翁归子孙,此可断言。元代虞集曾说:“马伯庸观于郑氏,得十数种以去,齐履谦亦得十余种;刘克庄求诸郑氏之孙,夹漈之手笔,犹有五十余种。此所谓郑氏,乃书仓郑氏,决不是夹漈派下郑氏,这些说的纯属我个人推测之谈,如或有误,又无从自释疑团。此不可解者五。

      谈到遗书问题,尤不能不使我重有疑于来莆收书的陈振孙,他是哪一类的人呢?《宋史》不为他立传,无从知道他的为人。刘克庄给他的悼词中这样说过:“早号醇儒,得渊源于伊洛。”可知他是一个十足的道学先生,但考其行迹,不过是一个中怀褊狭而私心最重私见最深的伪儒,惟其私心最重,故先生的遗书,多半埋没于这位伪儒手里。惟其私见最深,故先生的遗书,大为后代以醇儒自命而又有权威的学者所抨击,实自他首开其端,这怎样说呢?请让我更端来说下去。

      这里先从他来莆收书一节说起,他于理宗宝庆三年(1227年)来充兴化军通判,绍定元年(1228年)即改由赵汝盥来接充。是陈振孙在莆只有一年光景,何以能于一年中传录莆田许多藏书家五万一千一百八十余卷书以归?此所谓传录,是不是说雇人传抄呢?

      如果真是雇人传抄,那么,五万一千一百八十余卷书,假定每人日抄一卷,一年中每一日该用抄胥一百四十人以上,通判衙门乃有如此热闹排场,事实上哪里做得到?不然,便是通判凭藉官势,篡夺以去,不过美其名曰传录罢了。他搜求于先生独子正在山中僻处的翁归,搜求于先生所尝就读的方氏、林氏、李氏、陈氏、各藏书家,搜求于藏书数万卷的先生从侄孙郑寅家。用尽软求硬要的粗恶手段,以满其大欲,这是可以推想而得知的。刘克庄《题夹漈草堂诗》有句云:“遗书电取空”,言下明明是有所指,大有顾恺之“画箧通灵变化而去”的惘惘不甘的伤感。于此可以知道先生的遗书,必且大量为所搜集,凑足五万多卷之数以去。身在宝山,岂肯空手而返,此亦无怪其然,所可怪的,劫夺了先生不少的遗书,而幸邀收录于大著——《直斋书录解题》中的,何仅寥寥只有十九种?这不是有意瞒灭,使其湮没不彰,怎样说得过?

      我所说的或者有人说是过甚其词,未免厚诬君子,谓予不信,请细心想想一下。先生的《通志》一书,不是可与杜佑《通典》抗衡而略无逊色的吗?他把《通典》大书特书,抬得很高,而于《通志》提也不提一句。一部高可等身的大著作,何竟熟视无睹?在他看来,直是有无不足重轻的,其余的无足齿数,更不待言了。褊心人往往不能抑制私憾,成见在胸,哪有好话可说。先生对于道学先生们,素来不稍假藉,开罪的地方正自不少。以道学家自命的陈振孙,自必视先生为离经叛道狂士,他为尊经卫道起见,予先生以回击,或亦情理所常有。不过语不择言,处处暴露自己短处,这才是笑话呢?

      他在其大著里,对先生抨击不遗余力,于《书辨讹》则说“博学洽闻,然颇迂僻”,于《春秋传》、《春秋考》、《春秋地名考》则又说“大抵工于考究,而义理多迂僻”,于《注尔雅》则说“此其为说虽偏,而论注释之害,则名言也”,于《诗传》、《诗辨妄》则说“虽自成一家,而其师心自用,殆孔子所谓不知而作者也”。褒中带贬、贬中带褒,可谓极尽文章抑扬顿挫的能事,而不自知其造成为废话,既然这也迂僻,那也迂僻,可能无一而非迂僻,即使博学洽闻,工于考究,有何用处,干脆骂声“迂僻”好了,何必加上一顶高帽?既为偏见,何有于名言?既为名言,何有于偏见?骂人反而打着自己嘴巴,为什么不自己检点一下?既然自成一家,则“自抒胸臆”,此正“独断之学”之所以为可贵,他却看不上眼,还加上一个贬词,说他师心自用,这样骂也就够了,何必又请出孔子来帮着他骂?信口开河,无端谩骂,不料学术界乃有此等人!我对陈振孙极端不满,说了这一大篇过分激情的话,未必就对,或者也有几分道得着处啊!昔孙绰谓山巨源吾所不解,仕非仕,隐非隐:陈振孙似醇儒,又似伪儒,我这里也只好依样说一句,陈振孙我所不解。

      总之,先生的遗书,为什么那样少,到底还剩存多少,个个是问题,个个是哑谜。有的猜错了,有的还猜不出。另有一个哑谜没有提,就是:宋淳佑间刘克庄说过:“遗书电取空”,端平间郑寅也说过:“遗编湮没久”,这是说遗书没有了,为什么还有四部书流传到现在?为什么到元延佑间马伯庸会得了十余种,泰定间齐履谦又得十余种,刘克庄求诸郑氏之孙,又有夹漈手笔存书五十余种?上一半可以猜出,下一半就不容易猜出了,此外还有一个哑谜,我想提出给大家猜,崇祯间莆田有个郑郊,居然家有先生未刻书三十余种,这就出奇了,还有更出奇的,载书渡海,落水了七昼夜仍复涌出,为什么落水了好多天仍会自然涌出,涌出了又不会湿烂,居然完好如故,这是什么道理?到了清乾隆间,有个郑王臣说:“今未知落在谁手”?看他的语气,好像是说这三十余种书,虽然一时查不出下落,却有些微希望,有一天会又自然出现于世,可能不可能这样,还不可知,且作为一个哑谜,留待我们大家猜猜。  (宋湖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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