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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莆阳名臣官德纵谈

      莆阳史志人物传,所载众多贤臣忠君报国、安民济世事迹,常令人感奋不已。而由事件所折射出其居官做人之崇高道德,诸如忠君报国之志,公正无私之心,诚信忠实之风,请介廉洁之操,宽厚仁爱之性,助人为乐之怀,总是令人肃然起敬。

      中国是个具有德治传统的文明古国。为政以德,历来是治国之大政方针,治道的核心问题。“人无德不立,国无德不兴”,这一儒家之诫世名言,深入人心,并将“立德”与“立功”、“立言”,视为士大夫立身处世成功之三大标志。官德不仅体现官员的人格品质,思想境界和心理素质,并直接影响执政能力与效能,对社会发展、民俗更化,亦具有极大的引导作用,故向为人们所关注。历史上,众多的循吏(优秀官吏)身上表现的官德,成为古代德治文化的思想财富,激励后人,至今仍具有积极意义。官德作为吏治之魂,涉及面甚广,非数纸文字便可尽言,拟分若干专题加以述评。

      一、诚信篇诚信,是先贤论政的一个焦点和热点问题,这是由其在国家政治中,所居重要地位与重大作用所决定。儒家经典《论语》记录子贡问政(请教治国之道)一事。作为思想家的孔子,将“民信”与“足食”、“足兵”列为治国三大要务,又视“民信”(取信于民)为首要。宁可“去兵”、“去食”、而民不可“无信”,因为“民无信”,则“国不立”。可见,孔子是视诚信为治国之道、为政之本。儒家这一思想,对古代中国政治的影响甚为深远。

      唐代杰出女皇武则天诏编并署名的官员准则《臣轨》曰:“凡人之情,莫不爱于诚信。诚信者,即其心易知……非诚信无以取爱于其君,非诚信无以取亲于百姓。”意思说,凡人无不喜爱诚实之品德。诚信之人,其内心容易为人所知。无诚信则不能为君宠爱,为民所亲。又指出,君子以诚信品德“事君上,怀下人”(奉侍君主,归顺人民),如同天自不言而人推崇其高,地不自语而人尊其为厚,春夏秋冬四季无声,而人誉其守时而至,他们均以诚信为立足之本。“诚者,故实天地之所守,而君子之所贵也”。(天地所遵守之准则,君子视为宝贵之品德)。著名谏官魏征疏谏唐太宗时,指出无信之危害,曰:“上不信,则无以使下(使用下属);下不信,则无以事上(奉侍上司)。信之为道大矣。”亦视诚信为治政之一大原则。太宗览疏甚为赞赏。宋代名臣王安石以诗论诚信,曰:“自古驱民在信诚,一言为重百金轻!”可谓深得治政要义。清人石成金集历代官箴之要,撰《居官事宜》,对“立信”加以深论,曰:“信者,居官立事之本”。并指出“立信”三要义,一为取信于民,则事可行;二为欲信于人,必先己信;三为言信行果,人更信之。

      由上可见,儒家关于诚信高论,成为古代中国古代千年不易的治政要理,亦是士大夫精英们治国安民的一大“法宝”。余读莆阳史志看到,诚信作为“政事之本”,和君子操履之所守,在众多莆阳名臣身上得到遵循和发扬。不论对上忠君报国,对民守职尽责,对亲友诚实守信,无不跃动着一颗赤诚之心,显示其居官做人的崇高道德。

      事君尽忠 人臣大节“事君尽忠”,是儒家倡导之“人臣大节”。所谓忠,即忠诚、忠实,待人心志专一,处事尽心竭力,务实守信,绝不虚假。就官员而言,要求“奉君忘身,徇国立家”。当年子路请教如何服事君王,孔子曰:“勿欺也”。明代名臣薛瑄集一生从政经历,亦将“不欺君”与“不卖法”、“不害民”列为做官持已之“三要”。

      不妨以明代莆籍徽州(今属安徽)太守陈彦回,自陈改姓历官情罪一事为例,看“不欺君”观念之深入人心。陈彦回,字士渊,莆田县人。父陈立诚原为归安(今属云南)县令,因受人诬陷冤死,株连家属送往云南戍边。祖父、母亲与儿子均死于途中,仅祖母郭氏幸存。行至蜀地遇赦,无资以归。莆田县籍定远(今属四川)县令黄积良悯其不幸,收彦回为家人,改姓名为“黄礼”,称祖母为母。不料,黄积良旋亦因事谪戌地方。彦回遂转依南充(今属四川)县丞于仲和处。时任阆中(今属四川)府学教谕的严德政知其才,以“明经”举荐陈彦回为保宁(今四川阆中)府学训导。九载考绩优异,于洪武三十年(1397)赴京担任顾问四十日,为明太祖朱元璋所悦,亲擢为平江县(今属湖南)知县。明年,朱元璋病死,彦回念其恩,捧香进京祭拜。建文帝即位之初,朝臣十余人以“文学廉干,宜加擢用”,举荐陈彦回,遂升任徽州知府。任上有政声,为民所爱。并以考核称职蒙赐赏赉。

      适逢祖母郭氏谢世。陈彦回须离任守制。徽州民众百余人赴京乞请留任,未准。陈彦回身披孝服赴阙自首其改姓历官情罪,乞复姓正名。朝廷赦免其罪,削职为民,不久有旨复其原官,留治郡事。彦回尝对百姓泣曰:“吾罪人也,向亡命,冒他姓,以祖母在,恐自首获罪,隐忍实情二十年。今祖母殁,宜自请死。皇上特赦我罪,终当死报国耳”!建文三年(1401),燕王朱棣(后为明成祖)起兵南下夺取皇权,京师危急。陈彦回应诏勤王,召募义勇赴援。因寡不敌众,不幸被俘,械送京师,宁死不屈,被处以“弃市”(暴尸于市)极刑,终年四十七岁。

      陈彦回一生可谓悲壮矣。早年因家父冤案株连戍边,迂赦后迫于生存,不得不改姓更名,寄人篱下甚久,方以才学谋得学官卑职,自强不息,而步入政界。他二十余年仍念念不忘改姓历官“欺君”之罪,成为一大心病,终于为祖母尽孝后,向朝廷自首请罪,显其“不欺君”之诚。其事君之诚,同样表现在朱棣武装夺权斗争中,明知寡不敌众,仍挺身而出,率兵勤王,招致极刑。我们清晰地看到,一位古代臣子忠君报国的赤诚之心。明代莆田县籍国子生陈淮,值朝廷对国子生实行年龄限制,众人为其出主意减报年籍。陈淮曰:“籍可减,心不可欺也!‘宁黜而归,置办义学训练育乡子弟。陈淮亦是一个诚实不欺的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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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代历来重视对官员“事君忠诚”观念教育,强调臣子事君应尽心至诚。

      先贤强调事君以忠,诚实不欺,更多是针对执政而言,这比个别官员就个人事项“欺君”的后果严重得多,故更显其重要性。这是因为,天下名曰君主一人统治,实则全靠朝廷百官、封疆大臣,以及遍布国中的郡县长官,代行“牧民”之责。唐代名臣魏征同唐太宗谈论君臣关系时,尝曰:“臣闻君为元首,臣作股肱,齐契同心,合而成体。然则首虽尊高,必资手足以成体;君虽明哲,必藉股肱以致治”。君臣契合如一体,正是儒家对国家政权组织的理想模式。作为臣子,对身居九重、不能尽知天下事的君王,是否忠诚尽职,对国家政治的成败至关重要。为此,中国作为一个有悠久德治传统的国家,历来重视对官员“事君忠诚”观念的教育。汉代名臣马融,对“忠”作了较为全面的诠释,曰:“君子之事上也,入则献其谋,出则行其政,居则思其道。动则有仪(合乎法式),秉职不回(秉公守职),言事无惮,苟利社稷则不顾身,上下用成(诚),故昭君德(昭明君主之美德)”,认为这就是文武百官之“忠”。他亦是强调臣子对人君应尽心至诚。

      问题是,庞大的官僚队伍良莠不齐,忠臣与奸佞总是相伴而存。忠臣为维护社稷利益,“感召恩重许君命,泰山一掷轻鸿毛”。一些臣僚为追求自身利益,则不惜行“欺君”之术,或虚报“政绩”,以求赏赉;或瞒报灾情,以避其咎。一些权奸,更是一手遮天,瞒天过海,害政祸国。

      宋代仙游县人蒋邕,字元肃,博学多才,有“南夫子”之誉。绍兴二十年(1150)登进士第,授泉州(今属福建)府学教授,后连知江阴军(今江苏江阴)、通州(今属北京),秩满入觐,直言江东盐课较之淳熙七年(1180)之数,实亏二万缗。而当时主管盐政的长官却以“衍课”(税额增收)升官。高宗闻知实情,方知上当,矍然曰:“某人欺朕”!向蒋邕细询盐课的来胧去脉。蒋邕口诵指画,应对如响,高宗视其为“方面材”。称其“卿才通练,当以藩郡处卿(安排担任地方长官)。明代武宗正德初年,兴建弘治(孝宗)泰陵。都下盛传陵址有水,吏部主事杨子器直言其事,时督工太监李兴势焰,将子器诬罪下狱,举朝莫敢救之。莆田县人丘泰,弘治九年(1496)进士。以武进(今属江苏)知县起复,赴京疏救子器,曰:“泰陵有水,通国皆知。臣子正当入告,有水无水,一睹了然。使待已成而后开视,无水则虑泄元气;有水则悔恨无及”。疏入,武宗出子器,令同李兴往视,李兴竟奏言“无水”,子器亦得免罪。后泰陵果然有水。

      上举二案表明,古代官场,虚报“政绩”赏官,与瞒报患情逃责之类“欺君”者,大有人在。而据实奏事、直言谏君者,亦不乏其人。宋代仙游县籍恭州(今属重庆)知州林宋卿,字朝彦,崇宁五年(1106)进士,召秘书省正字,权直翰林学士出知恭州。时边臣多以开拓边域蒙赏,泸南帅司(即安抚司,掌军事民政事务)因而奏请设溪费州,置一州二县。宋卿多次移书帅司劝止不从,乃上疏反复数千言,称“溪费州检踏(勘察),切恐生夷(少数民族)疑惑,别致生事。大率得其地不足耕,得其民不足治。若不杜窒其源,则接武边功者众,宁不斵(残害)六十州生民之命脉乎?”宋徽宗览奏恻然,诏罢其役,并将帅臣免官,命宋卿兼提举泸州(今属重庆)潼川(今属陕西)府路兵马都监,仍知恭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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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贤倡行“以忠事君”,并非唯命是从,而是“以道事君”。

      为此,先贤倡行“以忠事君”,并非唯唯若若,唯命是从,而是“以道事君”,即以治国之道奉侍君主。孔子要求事君“不欺”,但可以“犯之”,即应对君主直谏规劝。君主有过失而不谏者,忠臣不忍为也。唐代杰出女皇武则天亦强调:“忠臣之事君也,莫先于谏。下能言之,上能听之,则王道光(昭明盛大)矣!”“夫谏者,所以匡君于正也(端正君主言行)”。清代名臣丁日昌《牧令书辑要》提出,对上司处事有误,“必须切实秉陈,即遭呵斥,亦所不计”。而要做到这点,臣子就要做到“不知有私,唯知有公”、“苟利社稷,死生不苟”,总之,视忠君报国高于自己生命。

      然而,要做到这点并非易事,即使臣子本人有誓死忠君报国之志,但官场诸多陈规暗例及同僚种种私心杂念,常使忠臣壮志难酬空悲叹。宋代莆田县人方廷实,字公美,政和五年(1115)进士,累迁御史台检法官。时秦桧正热衷于主持“和议”,金朝派使臣张通前来议和,一时名士大夫皆以为不可。方廷实疏言:“臣每论和议之无益,徒沮将士之气,启奸雄之谋。今使人以‘江南诏谕’为名,或传陛下欲屈膝受诏,则臣下不知所谓也。呜呼!谁为陛下谋此也?天下者,中国之天下,祖宗之天下,群臣、万姓、三军之天下,非陛下之天下。陛下有祖宗累积之基,有长江之险,有甲兵之众,群臣、万姓、三军,皆一心欣载陛下,陛下纵未能克服神州,尚可保守江左,何遽欲屈于虏乎?陛下纵忍为此,其如中国何,其如先王之礼何,其如天下之心何!”义正辞严,淋漓痛快,直刺秦桧一伙“和议’派。不久,擢为监察御史,又以宗正少卿被旨宣谕三京,淮北。

      方廷实至京西后,先朝谒先皇陵寝。见永昌陵而下,皆遭受侵犯,泰陵更是暴露,遂解衣覆盖之。廷实归朝后,秦桧事先使人戒之曰:“见(皇)上,幸无言及他事”,并约定将授以优职。廷实曰:“欺君之事,吾不忍为!”至拜见皇上时,“沥沥涕泣言之”。方廷实无情揭露秦桧迷惑君主,实行“和议”之卖国阴谋;不惧权势,不为利诱,如实奏报京西皇陵被损实情。但亦由此得罪了权奸秦桧,遂力请补外。相继提点福建刑狱、广南东路提刑等职。

      宋代莆田县人林伸,字伸之,嘉佑三年(1057)进士。熙年八年(1075)调永静幕官,时内臣程昉献屯田之策,朝廷委为都水使者(特派水利长官),势焰倾一时。程好大喜功,将原有河道封闭,另开葫芦河,肆意毁佔民田、房屋与坟墓,致使沿河四个州县百姓横遭其害,人莫敢言。林伸不畏权势,挺身而出,为民请命。他亲历实地勘察后,认为旧河床深,新河狭,水势趋下,不可力胜,并列举其弊端。为此触犯了程昉。程昉以阻挠破坏治河大事弹劾林伸,褫其一官。有人劝林伸曰:“汝职位既低,言论又峻刻,这不是自招灾祸吗?”林伸答曰:“伸知为民计,不知为身计。身危民安,虽去无憾。”为民谋安,虽夺官降职,亦不为憾。

      以道事君,恰恰难在人君身上。

      忠臣倘若遭遇昏君,着实面临一场生死考验。

      众多莆籍名臣经历表明,以道事君,恰恰难在人君身上。古云:“兴国之君,乐闻其过;荒乱之主,乐闻其誉”。忠臣倘若遭迂昏君,包括一时昏迷的良君,着实面临一场生死考验。

      明代莆田县人翁世资,宁资甫,正统七年(1442)进士,授户部主事。好学上进,谙练条例,勇于改革,升户部郎中、工部右侍郎。天顺三年(1459),奉命往淮、徐督运大木回。时内织染局上书称,先前遣官往苏、杭等五府,提督织造上供文绮(彩绸缎)七千匹,未完成者尚不只六分之一。今计各项赏赐等用,又合别遣官督前各府加造七千匹。”世资谓:“东南水潦,民苦艰食,宜当撙节(节约),以苏疲困”。遂与尚书赵荣、左侍郎霍瑄议其半。赵、霍皆有难色。世资曰:“倘得罪,某请以父子三人共当之,不敢累公也!”疏进,英宗疑其沽名钓誉,将世资作为主议者下锦衣狱,后贬知衡州府(今湖南衡阳)。

      宋代莆田县籍太庙斋郎(天子祖庙祭祀事务官)方轸,以父任补官。大观元年(1107),蔡京在昏君宋徽宗的宠信下,再度恢复宰相之职,“天下事滋坏”。方轸上疏徽宗,列举蔡京过失千二百言,疏云:“(蔡)京睥昵社稷,内怀不道,视祖宗神灵为无物,玩陛下不啻如婴儿,专以绍述熙(年)、(元)、丰为自媒之计。上以不孝劫持人主,下以谤讪诋诬天下。交通阉寺,纳结宫禁。蠢国用则若粪土,轻名器以市私恩,内而执政侍从,外而帅臣监司,无非(蔡)京亲戚门人。政事不合于天心,举动必敛于民怨。尚书省元丰所造,(蔡)京恶其地不利宰相,尽命毁之,是欲利陛下乎?是谓之绍述乎?(蔡)京建四辅郡,屯兵数十万,遣门人为四辅总管,又以宋乔年为京畿转运,密讽兖州父老诣阙请登封,意在为京留守,乘舆一动,投闲窃发,呼吸群助,不知宗庙何所依倚乎?又建方田法欲扰百姓,而盐法朝行夕改,钞为故纸,盐为弃物,号泣吁天,赴自缢者不知几千万人!元符末年,陛下嗣服,忠义之士投匦自见者无日无之。(蔡)京分为四等,黥配编置,不齿仕籍,则谁肯为陛下言哉?又遣子(蔡)攸日与陛下游戏,惟以花木禽鸟为献,欲愚陛下,使不知天下治乱也。自古人臣之奸,未有如(蔡)京今日之甚,陛下安可爱一国贼,而忘社稷生灵之重乎?”无情揭露大奸蔡京惑君祸国行经,真可谓逆耳忠言之谏。不意,宋徽宗这个昏君却将此疏宣示蔡京。蔡京提请交付有司推究方轸之罪。于是,命御史鞠治,判罪定案。诏令免死,编管(类似软禁)岭南。其父方通为王府翊善(太子教官),亦因方轸坐罪谪官。方轸蒙冤长达十八年之久。直到靖康元年(1126)宋钦宗处死蔡京后,方轸诣登闻鼓院(信访官署)上书陈诉,始得平反收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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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莆臣待人接物诚信之德,在官场之外,平日家居事亲待友亦常有表现,表明诚信已成为古代士族精英,居官处世的重要立身准则。

      诚实贵于金银郡志载有莆臣诚实让金的感人事迹。明代莆田县籍监丞黄讲,父黄琏官至贵州左布政使,为人孝友廉约。一日,其兄黄询掘宅地得金,曰:“此或先人所遗,请分之。”黄讲曰:“先人素廉,安得有此?”且因金在兄后室界内掘得,坚辞不受。金钱从来是检验人心的试金石。黄讲本可顺水推舟,与兄分金,却以非家父遗产,又得之于宅兄界内为由,坚辞拒收,显示其诚实不贪之德。

      如果说黄讲让金予兄,多少带有兄弟孝友之情,那么,莆田县籍仙游县学训导黄韺还金予友之事,则纯粹出于待友之诚。黄韺为人惇厚笃实,与时任仙游知县王夷有交往颇深。王知县尝将白金二百两寄托他保管,连自己爱妾亦莫知其事。不意王知县病逝,此前亦未对他人提及此事。黄韺毫不犹豫招呼王夷之子,将其父所存大额金银全部授还。古人有诗云:“我有清风高节在,知君不负岁寒交”。黄韺坦诚归还王夷生前私下托管的钱财,可谓清风高节,不负岁寒交情。目睹时下市场经济游戏中,日益污染蔓延的巧取豪夺、坑蒙拐骗,乃至明火执仗敲诈勒索、虎食鲸吞等种种恶行,所折射的社会拜金主义之风行,道德沦丧之普遍,世风日下之无奈,不能不为先贤这种百金难移的诚信道德所叹服。

      贵贱沉浮见交情“世情看冷暖,人面逐高低。”无论古今,人同此心。“史圣”马迁盛赞古代侠士“一死一生,乃知交情;一贫一富,乃知交态;一贵一贱,交情乃见。”可谓洞悉世态之真情。唐代大诗人杜甫晚年穷困潦倒,受尽冷落,作《贫交行》唱曰:“翻手作云复手雨,纷纷轻薄何须数。君不见,管、鲍(即管仲、鲍叔牙,古代士林知交典范)贫时交,此道今人弃如土。”大有世风日下、今不如昔之叹。诚然,不可妄称世人皆为势利之徒,但爱富嫌贫则是难以避免的一种常见的社会病。古人曾以“邻富鸡常往,家贫兄弟离”,讥势利小人如同禽兽。其实,家犬并不嫌弃穷困主人,狗族其忠,素为世人所称道。有鉴于此,人们对“人生结交在始终,莫以升沉中路分”者,敬佩有加,举为世俗之风标。余读史看到,官员作为古代士族精英,深受儒家忠信仁义等观念熏染,在处世接物中,不少人能自约自警,不问世态炎凉、人事沉浮,待人事友,诚笃守信,显示其良好的道德素质。郡志记载多则贤臣守诚完满婚嫁之事,成为千百年盛传不衰的政坛佳话。

      传说宋代兴化县人郑侨,少时为兴化县尉所赏识,许配其女。后郑侨赴京应试,高中状元。返乡途中,巧遇县尉妻女护送县尉之魂归葬。郑侨感念县尉生前垂爱之恩,即于旅次奠祭,并遣店主为媒礼聘。县尉之妻因念家庭变故,无意高攀状元府第,恳辞谢却,郑侨坚守县尉生前许婚之约,不弃寡女,不厌贫贱,毅然完娶。

      若说此事未见诸史志记载,不敢尽信,而宋代吾莆名臣蔡襄、叶顒二人,守诚主谋完满子女嫁聚,则有史可征、言之凿凿了。蔡襄与侯官人(今福建闽侯)屯田员外郎刘异,为天圣八年(1630)同榜进士,后又同在京(今河南开封)做官,交谊甚厚,遂为仲子约婚。不意刘异不久病故,其妻因之辞婚。蔡襄曰:“古人挂剑,尚有心许。吾与刘君,义气相求,两家之好,虽在髫齿(童年),媒聘未行,其言岂可食耶!”蔡襄所言“挂剑”一语,典出战国吴公子季扎,佩剑奉使北方诸国,徐国国君爱其剑而不敢言,季扎心知其意,因欲再使他国,未能献剑徐君。待季公子完使返徐国时,徐君已死,于是解剑挂于徐君坟上树而去。从者曰:“徐君已死,挂剑予谁?”季扎曰:“当初吾心已许剑徐君,岂能因其死而违吾心哉!”后人因以“挂剑”为对亡友信守诺言之典。蔡襄喻之以理,示之以诚,终于说服刘妻,并应允包办嫁妆以完婚。

      无独有偶。宋代仙游籍名臣叶顒,在子女婚嫁大事上,同样对亲家表现其守诚之心。叶顒与乡人林宋弼为绍兴二年(1132)同科进士,又同在广东富沙做官,二人关系甚为厚善,约以儿女为婚。后林宋弼病卒,家道单弱;叶顒则仕途益显,前来议婚者皆贵家权门。叶顒叹曰:“死生乃见交情。吾与林君诺矣,何忍负之!”遂依前约嫁女林家完婚。蔡襄、叶顒均为高官,对儿女约婚,不因亲家家道中落而悔婚,信守前诺,履约完婚,既显其待人忠实诚信,身贵不弃亡友之德性,又敢于同世俗以财势论婚的观念决裂,实属高尚之举。

      更值得一提的是,元代莆田人方德至不弃盲妻的佳话。方德至,初名临生,以字行,其为人敦厚,不妄言笑。家甚贫,靠教授生徒养家,与妻廖氏相安于穷苦淡泊之中。不意,后廖氏双目失明,德至父母视为累赘,欲将去之。临生戚然婉谏曰:“妇无故,奈何去之?”挽留盲妻,践行古训“贫贱之知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古时婚姻大事,多属父母包办,休妻亦为法规民俗所可,此正是封建礼教“吃人”之处。廖氏双盲,横遭病害,自己并无什么过错,内心痛苦无疑;若再将其休去,无异雪上加霜,心头剜刀。临生念患难夫妻之情,不从父母所欲,挽留盲妻,不仅履行原定婚约承诺之信诚,亦显示其仁慈厚善之爱心。从道德上讲,乃坚守诚信之操。志称临生“其他行事亦多有足尚者”,可证其为人道德之高尚,谏留盲妻一事并非偶然。方德至于至正十一年(1351)登进士第,授官永嘉县(今属浙江)丞,代归不及再叙而卒。

      最难风雨故人来中国是个重视交友的国度。交友联谊,成为士族一种时尚,一大乐事。孔夫子曰,“有朋来自远方,不亦乐乎!”成为千年不败的经典语言。友谊乃是古代文学作品的一大主题,不少友情佳话家喻户晓,感人肺腑,许多名句成为人生箴言。儒家倡行交友,讲道义,讲诚信,讲淡泊,讲久长,而耻于势利露水之交。莆郡史志载有几则莆臣至诚待友事迹,凸现其居官做人之德。

      古诗云:“家贫僮仆慢,官罢友朋疏。”叹世俗朋友之势利。先辈对此早有清醒的认识,指出:“以财交者,财尽而交绝;以色交者,华落(色衰)而爱渝(变)”;“以势交者,势倾则绝;以利交者,利穷则散”;“以权利合者,权利尽而交疏。”几乎可视为人生之真谛。故先贤倡行“人生结交在终始,莫为升冗中路分”,历来鄙视势利之交。就官场而言,人事升沉分化乃常有之事,生死命运,亦往往取决于人主一念之差、一旨之语。此类急剧人生转折,倒是检验友朋人格的试金石。与世俗“官罢友朋疏”相反,郡志记载多则莆臣关爱、扶助贬官者,真可谓“患难见知交”也。

      此处,须介绍宋哲宗初政时谏官邹浩(江苏常州人)其人其事。宋哲宗废罢孟后多年,未立中宫,三年后刘氏得子,哲宗欲册立刘妃为皇后,时任右正言的谏官邹浩,认为有悖祖宗成例,抗疏谏阻,追停册礼。不意触怒龙颜,将其削职除名,羁管新州(今广东新兴县)。邹浩母亲是位深明大义的女性,其子任谏官时,曾面嘱道:“谏官责任在规君,你果能尽忠报国,无愧公论,我亦喜慰。你不必别生顾虑。”邹浩与时任宗正寺簿(掌皇族事务官员)的仙游籍王回交谊甚厚,王回闻邹母其言,甚为感叹。邹浩疏论之前亦告知王回其事。王回曰:“事宁有大于此者乎?子虽有亲,然移孝为忠,亦太夫人之素志也。”到邹浩论罪南迁之际,人莫敢顾,王回筹集交游钱为其治装,往来经理,且安慰其母。不料被巡逻兵卒所闻,致逮诣诏狱,众为之惧,王回则居之安如。御史诘问之,对曰:“实尝与议,不敢欺也。”因诵邹浩所上章疏约二千言为证,终被论罪,除名停废,徒步出都城。行数十里,其子追及,问以家事,不答。至宋微宗即位,方召还旧官,擢监察御史,数日以疾终,年五十二岁。侍从台谏上章乞录其子、抚恤其家,以奖劝忠义,召除其子为郊社斋郎。蔡京为相夺之,仍列入“奸党”名单。

      王回在邹浩横遭政治迫害之际,毅然集友醵资,为其治装送行,致累及自己坐罪丢官。王回所为,不仅显示官场的正义力量,亦体现与朋友私交之至诚。当时为邹浩出资送行的莆臣,还有仙游籍侍讲诩善中人傅楫,亦以赆行一事被免官;仙游籍都官员外郎朱绂,率亲旧出金赆行,下御史台鞠治,因其“赆金特厚”,被追一官勒停(官员因罪外贬,送外州安置,追毁出身以来文凭,除名勒停)。

      宋代党争甚烈,致众多能臣谪放岭南,处境困难。莆田县人方子容,字南圭,为皇佑五年进士,历守惠州(今属广东)。时名臣苏东坡因诗案受诬,谪贬惠州。方子容作为地方长官不以为介,慕其名与东坡交游甚密,“日相倡和”。今《东坡集》中有《和方南圭寄迓周文之》三首。苏东坡自选杂文集《东坡志林》,还记载其再贬海南儋耳时,方子容慰问一事。云:“余(东坡)在惠州,忽视命责儋耳。太守方子容自携告身来,且予余曰:‘此固前定,可无恨。吾妻沈,素事僧伽谨慎,一日梦和尚告别,沈问所往,答曰:‘当与苏子瞻同行,后七十二日当有命。’今适七十二日矣,岂非前定乎?”方子容身为惠州太守,对被朝廷流放至本辖区的政治犯,负有监管之责。但对东坡却视同友朋,待之以礼,亦显其待友之至诚。

      君子之交推道义至于官场之外的朋友情谊,几位莆臣亦有动人表现。

      宋代莆田县人林大鼐,为绍兴五年(1135)进士,仕途颇为顺利,官至权吏部尚书,因秦桧所忌,遂出知泉州(今属福建)。林大鼐初识乡人林光朝于逆旅,适光朝方感暑疾,阳结胸满,垒垒然枕席,视之者毛竖不自定。大鼐与光朝虽系初交,如同亲故,独为其取药囊,日一再往,为之执剂饵,绝无厌烦离去之意。其义行为士人所称赞。无独有偶,宋代兴化县籍昭州(今属广西平乐)推官陈大年,字彦永,在太学时,同舍生陈大防得疫病,人皆避之。大年曰:“疾病相弃,岂朋友谊耶!”为之召医视疾。大防病愈,谢曰:“彦永生死交情,管、鲍不及也!”大年后以特奏名入等,再调昭州推官。更为感人的是宋代莆田县人薛鸾,原为钞库使,以母老辞官,母丧服阕,遂不复仕,自号“铁耕道人”。其故友航海被人谋害,薛鸾为了复仇,不顾道路艰难险阻,出入瘅疬之区查访,果获寇抵罪,薛鸾却因冒暑发疮而卒,为友谊而献出生命。

      元代莆田县籍国子监丞陈旅,与其恩师虞集的交游,堪称一曲师友情谊佳话。陈旅,字众仲,先世业儒,父为学官。陈旅幼孤,资禀颖异,外大父赵氏学有源委,抚而教之。陈旅得其所依,不以生业为务,惟笃志于学,于书无所不读。稍长,负笈游学温陵(今福建泉州),师从乡先生傅古直,声名日著,用荐者为闽海儒学官。适御史中丞马祖常使泉南,一见奇之,谓陈旅曰:“子,馆阁器(翰林才器)也,胡为留滞于此?”勉励其赴京师游学。既至京师,翰林侍讲学士虞集(四川人)见其为文,慨叹曰:“此所谓我老将休,付子斯文者矣。”即延至馆中,朝夕以道义学问相讲习,自谓得陈旅之助为多,与马祖常交口游誉于诸公间,无不认为陈旅博学多闻,宜居师范之选。中书平章政事赵世延又力荐之,除国学助教。居三年,考满,诸生不忍其去,报请于朝,遂予以再任。元统二年(1334)出为浙江儒学副提举,后入为应奉翰林文字,至正元年(1341),迁国子监丞,二年后卒,终年五十六。陈旅平生于师友之义尤笃,每感虞集为知已。其在浙江时,虞集归田已数载,岁且大比(乡试开考),陈旅报请行省后,亲奉书币,邀请虞集主持乡试试院。有次,陈旅欲为问侯计,乃冲冒炎暑,不远千里前往临川(今属江西)拜访虞集。虞集感激其来访,挽留旬日而别,惓惓以斯文相勉,惨然若将永诀焉。虞集每与学者语,必以陈旅为平生益友也。一日,虞集梦陈旅举杯相向曰:“(陈)旅甚思么,亦知公之不忘(陈)旅也,但不得见耳!”后闻知陈旅卒,深切悼念故友。

      俗云:“君子之交淡如水。”陈旅与虞集交游,“朝夕以道义学问相讲习,”互视为“知已”、“平生益友”,直至晚年幸会,仍“惓惓以斯文相勉”,于平淡中见信诚,堪称“君子之交”典范。邑人黄仲昭评论陈旅时称,“莆地入元历五十余年,始有陈旅以文章见重于学士虞集”,又引文谓陈旅“学博而通,识高而敏,使之裁繁理剧,有兼人之能;或者处危制变,有济时之智。即以是观,则其才行亦有过人者,岂独文哉!”(阮其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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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国古代文献,有不少关于官员诚信施政的内容。战国时代,秦孝公重用卫国人公孙鞅(即商鞅),实行变法,使秦国由一个西部落后的农战国家,兵强国富,虎视中原,为日后统一六国,开创中华帝业奠定基础。而“商鞅变法”,正是从树立政府诚信入手的。

      据《史记·商君列传》,商鞅变法初,在新法令颁布之前,恐民之不信,乃立三丈之木于国都市集南门,募(悬赏)民有徙置(迁移至)北门者赏予十金。民怪之,莫敢徙。复曰:“能徙者予五十金。”有一人徙之,辄予五十金,以明不欺。于是,颁布新法令。商鞅变法旨在削弱贵族特权,实行国君集权,引起贵族的不满和反抗,甚至太子亦犯法。商鞅曰:“法之不行,自上犯之。”欲法办太子。因太子为君嗣,不可施刑,于是严惩太子二位师傅,借以儆众。明日,秦人皆趋令。“行之十年,秦民大悦,道不拾遗,山无盗贼,家给人足。民勇于公战,怯于私斗,乡邑大治。”

      商鞅募民移木赏金,取信于民。继而严惩抗法的上层人物,维护政令的权威,使变法得以顺利实施,大见成效,可证执政者诚信守诺之重要。先贤视诚信“为居官立政之本”,道出了一条重要政理。此说历来为古代士族精英们所推崇和践行,莆郡史志载有宋代莆籍徽州(今属安徽)太守陈居仁竖木示信之事。

      陈居仁,绍兴二十一年(1151)举进士,高宗妙选僚属充检讨官,后进秘书丞、权礼部郎官,请外知徽州。高宗令陛辞,慰谕遣之。居仁到郡即告示安民,称“天子节经费以惠俭。不能推广圣德,吏则有罪”。针对以往滑吏侵犯缴纳赋税民众恶行,于三衙门庭竖立二柱华表,宣称:凡缴纳赋税遇有计量不公并遭抑退者,可抱所输之物立于表下,将亲自予以处置。从而畅通输纳税赋渠道,人无留滞,吏胥亦不能从中作梗渔利,缴纳者常带多余之粮而归。由此。官府信誉大增,以至邻近州县民有讼案,多赴台省乞请交由居仁裁决。志称“居仁秩满,邦人挽留,由间道(小路)始得去,”可见其取信于民,大得民心。

      陈居仁政绩与吏才深得宋高宗赞赏,连连擢升,并委以重任,出知多处要地。尝以焕章阁待制知建宁府(今福建建瓯),正值饥荒之年,居仁放出储备粮,平抑粮价,缓征往年所欠税赋以巨万计,代输畸零茧税,并严惩漏网投机籴粮的杀人犯,安定社会,顺利渡荒,再次赢得政声。不久,江防重地镇江(今属江苏)大旱,兵食危急,军心不稳。陈居仁奉召移守镇江,请朝廷以十四万缗钱供给兵食,并派人向荆楚商人籴运粮食,商人听说是陈待制所急需,“争以粟就籴。”由于陈居仁区划有方,存活饥民数以万计。史志称“居仁风度凝远,处已应物,一以诚信临事,所至号称‘循吏’,皆立祠祀之”。点出陈居仁成功之要诀在于“诚信”二字。

      差不多与陈居仁籴粮解救镇江饥荒同时,金华(今浙江)籍兴化(今福建莆田)知军潘畤,亦以其卓识远见与诚信,使兴化郡民安渡一场饥荒。据《兴化府志》,宋孝宗乾道九年(1173),潘畤到任兴化知军后,简政平冤,奏减税赋,兴修水利,“民大蒙其惠”。岁大旱,饥荒,潘畤募客舟籴谷,“与其钱而宽其限”,(预付谷款又放宽交货期限),使客舟得以多次往返籴谷,更多获利,郡城亦因此多调入谷物,平抑了谷价。莆郡“人服其有识”。潘畤的胆识在于,懂得“货多价贱”的市场法则,利用商人趋利本性,“与其钱而宽其限”,以诚信调动客舟籴粮的积极性,有效化解了莆郡粮食危机。潘知军的成功,既赖其“与钱”之胆识,更示其“宽限”之诚信。表明诚信可得民心,诚信可出效能。

      居官诚信,不仅是一种官德,一种优良吏风,亦是解政治与社会危机屡试不爽的一大“法宝”。(阮其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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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梳理莆臣官德事迹感到,一些官员以其超乎世情之言行,显示其高德,令人赞叹:更多则是受命于朝廷,忠心耿耿,在自己的岗位上,守信尽职,矢志不移,显露其诚信之心,同样令人崇敬。不妨举几种不同官职者说明之。

      御史作为朝廷要职,负有规谏人主、纠察百官之责,实在是一个得罪人的苦差事。众多莆籍御史,忠于职守,规谏君行,匡正纲纪,锄奸除恶,不畏强暴,不遗余力,尽显其忠诚之德。宋代仙游籍谏议大夫、给事中朱绂,“在后省凡四月,论驳无虚日”,对朝廷用人之失“论驳再三”。政府遗人诱之以官,劝其少言,朱绂仍不为所动,所论直指权臣蔡京,终被报复,不得不致知外州,继而被罢官,列为“异党”。仙游籍陈次升,历任监察御史、殿中侍御史等职,“三居言责,建议不苟合”,矢志不移弹劾权奸章惇、蔡卞、蔡京、曾布的恶行,致四奸一度被罢贬出京。本人亦因直言不讳终被贬官、流放,列为“异党”。明清时期,不少莆籍御史,因其忠于职守,而大得人心,有“敢言御史”(杨琅)、“良御史”(林正)、“铁面御史”(林兰友)、“有清御史第一人”(江春霖)之誉。

      众多在地方(尤其在州县一线)任职的莆臣,信守“牧民”之责,诚心守土,显示其信。清代莆田籍巩昌(今甘肃陇西)太守林煇章,尽心守职,勤政抚民,“综理簿书,每至夜分不辍,劳瘁(积劳成疾)卒于官”。明代莆田县籍云南参政方守,因连年出入瘅疬地区,以至两耳失聪,后转湖南右辖,扶病强起就道,以至病情加重,不久病故。莆田县籍山东按察司佥事杨琅,在岁歉并瘟疫大作之年,奉命协助账恤灾民。尽心竭力,无少顾避,途中不幸染疫,卒于舟中,年仅46岁。他们无不是尽心守职、以身殉职的典型。

      看看莆籍使臣的信诚。宋代莆田县籍主客郎中(掌藩国朝聘事务)林冲之,奉命出使金国,亲人无不视为危途,劝阻勿行,冲之慷慨曰:“人臣事君,生死以之。此何时而可辞王事耶!”毅然北上。行至金营,即被拘禁。金人迫降,坚节不屈,被押往北国极寒地界,囚禁于佛寺,达十六年之久。冲之饮恨茹辛,守义安命,以至老病交加,奄奄一息。临终时对狱友曰:“冲之年七十二,持忠入地,无恨;所恨者,国仇未报也!”南面而拜,一恸气绝。史家郑樵赞其“节如苏武不生还。”明代莆田籍行人司行人(掌册封事务)黄乾享,于成化十七年(1481)奉召作为副使,越洋赴满加剌国(今属马来西亚马六甲地区)册封王子登基,中途航船触礁沉没,正使溺海而亡。乾享被救登岸后,见朝廷册封文书漂没于海,心存愧疚,哭曰:“吾为朝廷使,事已至此,何用生还?”遂投海殉职。乾享于海淮中本已生还,面对简册,复以死效命,亦证其诚。

      众多莆籍学官,不计位卑清苦,守职敬业,潜心施教,表现良好的师德。明代莆田籍宜兴(今属江苏)郡学训导林智,“每早作燃烛坐斋中,课考生至夜乃息”,“历九载以为常”。后升铜梁(今属四川)教谕、苏州府学教授,一生执教差不多三十年,至老方归。莆田县籍苏州府学训导林喦,为人简俭自得,举子业成,有的以金帛为束修,林喦谢而不受,曰:“我职然耳!”这些学官,无不信守教职,潜心育才。

      上举不同职位的莆臣,共同特点是忠于职务,信守事业。其不畏强暴、不顾辛劳、不计得失,乃至不惜以身殉职的行为,无不是对所担负职责的忠诚守诺。明代仙游县籍博罗(今属广东)知县郑勋,秩满将行调职之时,回戍部队叛反,焚掠惠城(今广东惠州),直抵博罗,邑人惊遁。有人劝其暂避兵锋,郑勋曰:“吾去,如百姓何?”于是整束衣冠,端坐厅堂待之。叛军至,又以谕以祸福,劝其休兵息事。叛军不听,以利剑胁迫之,郑勋不为所动,骂不绝口,终被杀害。面时叛军,郑勋本可弃城避祸,却因不忍全城百姓安危,坐以待之,以身殉职,用生命昭示尽职之诚。

      由此可见,对于职官而言,尽心守职就是最大的诚信。守职意味着责任,严守“牧民”之责,忠君报国,养民济世,为民谋利。不仅是居官之责任,同时亦是一种奉献。这些官场精英,同充斥各级官衙的劣类,诸如玩权渎职、强奸民意、以权谋私等昏贪腐化、背信弃义的伪君子一族,是泾渭分明、水火不相容的。不只是职业道德的比较,更是人格的校验。

      余研究古代名臣事迹看到,州县官署作为国家行政之基,负有劝课农桑、催征税赋、听讼断狱、救荒赈济、兴学教化等众多职事。其职官及幕僚配置,亦远逊于今日各级政权“班子”的规模,欲尽“牧民”之职,可谓难矣!清代浙江江山县有个叫蔡东轩的学官,曾题联于大堂云:

      尽心尽力,未能十分尽职任劳任怨,不敢半点任功道出居官尽职之难。而且,尽职亦常为官员自身德才所制肘。窃以为,为官一任,造福一方,乃天经地义之事。纵然官员其德其才有高下之分,只要能尽心尽力,做几件利民济世善事,便是好官。清代有个“父母官”撰联云:

      人人论功名,功有实功,名有实名,存一点掩耳盗铃之私心,终为无益官官称父母,父为真父,母必真母,做几件悬羊卖狗的假事,总不相干看来,这是一位求真务实的“父母官”。 (阮其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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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莆籍名臣官德纵谈:以义制利 见义勇为

          莆籍贤臣官德,既见之于其居官立政之时,在政务之外,远离官府之地,亦时有上佳的表现,显示其良好的道德素质。

      明代仙游人黄韺,以明经授仙游县学训守,勤于教人,尤笃于义。以教绩升广元(今属四川)教谕,与佥事董应珍同入蜀。不意董船倾覆于川江,呼近岸诸小舟施救,均莫肯前。黄韺曰:“是欲得财耳!”乃自出囊中金以招之,众乃乱流而进,董君获免于难。黄韺于危难之际,当机立断,出金救友,显示其仗义救人精神与大智大勇品质。

      义与利,是中国古代政治伦理思想的一对重要范畴,亦是古代官吏官德的一个核心问题。从孔孟至晚清的启蒙先贤,无不倡导见利思义、义重于利、以义制利,即要求面对利益,先公后私,先人后己,义而后取。义即道义、道德,一种超越世俗眼光的社会责任,人生价值和思想境界。助人为乐,舍己为人,乃至不惜舍身就义,成为古代士族精英人生的重要价值取向,可谓深入人心矣!莆郡史志不乏莆臣执义助人、见义勇为的记载。

      宋代莆田县人余祖奭,字景召,初名祖禹,元符三年(1110)进士,历秀、福、清州教授,再转通判建州(今福建建瓯)。乡人林孝渊母老,于邠州(今陕西彬县)任通判。祖奭念其难,“慨然请易之”。邠州地处西北,路途遥远,出入不便,生活条件远不如东南之建州,祖奭却不计个人利害得失,毅然易地任职。此等义举,即便今日,亦是要下很大决心的事,显其舍已利人之德。祖奭后为南恩(今属广东)知州,召对时指陈时弊,忤权相秦桧意,遂引疾请祠归乡。喜作善事,捐资倡乡人建城东白湖港大石桥,方便行人。

      宋代莆田县人黄彦辉,摄侯官(今属福州)尉,时方募兵,以衣粮不给作乱。监司促附城,三尉捕贼甚急。彦辉获七十余人,而二尉一无所获,当坐谴。彦辉乃分首级畀之,俱获免。慨然与人分享自己战功,以免他人坐罪,亦属舍已助人的一种义举。

      宋代仙游县人叶顒,为孝宗时重臣。时漳浦人高登,为宣和间太学生,金人犯京师,高登与陈东上书乞斩蔡京、童贯等“六贼”。主战派李纲被夺兵柄,高登与陈东再度抱书诣阙。绍兴初,有司厌恶高登正直,授官主簿,高登上书万余言,讥切权奸秦桧。秦桧下令紧急逮捕。叶顒素与高登气概相高,且同住于官邸,密令其逸去。高登曰:“不为君累乎?”叶顒曰:“以此获罪,固所愿也!”不顾自身政治风险,帮助同僚逃脱魔掌,不仅是仗义救人,而且是伸张正义。

      明代涵江人陈音,字师召,天顺八年(1464)进士,选为庶吉士,授编修,与修《英宗实录》,书成,进翰林侍讲。学问深博,为人正直不阿。西厂(官办特务机构)初建,太监汪直方用事,气势嚣张,其爪牙韦英者,夜卒逻校闯入兵部主事杨仁伟家,收缚仁伟,并掠其妻。众悚汗莫测。陈音与其邻居,亟乘墉(登墙)大呵曰“汝何人?乃擅辱朝臣!”其人曰:“尔何人?乃不畏西厂!”陈音曰:“我翰林侍讲陈某也,惧汝辈坏国法,祸福非所惮!”大杀其势焰。感谢史家留下如此精彩生动场面,画出陈音见义勇为形象。志称陈音“为人和易坦率,细事无可不可。至分别义利,则界限截然。”亦因其遇事正义不让,被视为“腐儒”,于南京太常少卿兼掌翰林院事,满九年乃进升本寺卿。

      上列诸例莆臣义举,谈不上如何惊天动地,却能深深打动人心,全在于一个“义”字。在世俗看来,此类“闲事”实属“两可”之事,即可问亦可不问、可为亦可不为者,即便视而不见,擦身而过,不问不为,似亦无可指摘。古代士族精英,出于社会责任感及道义精神,对可不问者问之,可不为者为之,且所问所为,往往要损害自身既有利益,明知损己,但能利人,勇而为之,此正是精英们超越世俗的大义大勇之处,显示其居官做人的道德风范。(阮其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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