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到桥头看波光

　　“西风桥头看波光”是我 30 年前独自站在城关大桥桥头遥望落日秋水时口占七绝中的一句。今闲翻旧时日记偶然看到。30 年时过境迁沧海桑田，经过的事如梦如幻，昔时的桥头景象在脑海的记忆深处依稀可见。又是秋高气爽的深秋季节，趁着长假未了，傍晚时分，我独自踏着落日的余辉，穿过已有几分寒意的秋风，再次来到城关大桥，重温木兰溪的水光流韵，追寻30 年前的点点踪迹。

　　流水依旧，大桥逊色。在西面前方那雄伟高大后来居上的兰溪新桥的映衬下，在南北两岸高楼大厦的环抱中，昔日大桥的雄姿一去不还。然而，即使有新桥的分流，这里桥面上也依然是车水马龙，令人眼花缭乱的大小车辆和左来右去的过客行人绝非当年能比。尤其是夜幕降临的时候，南来北往的车辆灯光闪烁穿梭如流，为健身而散步的城区居民更是比肩接踵、络绎不绝，各种伴舞音乐响彻宵空，溪流两岸的路灯、广告灯和轮廓灯交相辉映。这样的城区夜晚，纵然天上有几十个十五的月亮也都黯然失色，既看不到漫天弥散的银辉，也瞧不见月光照出的清影。因此，城区的居民分辨不出今夕是何时也就不足为奇了！

　　放松疲惫的视觉神经，让眼前的缤纷世界暂时隐没，我努力地用想象打开自己记忆深处的相册，隐约中找到了 30 年前耳熟能详的那一页。于是，城关桥头的冷清和寂寥，溪流两岸的空旷与原始，便渐渐地浮现在眼前。

　　那是初秋的傍晚时分，我从县政府机关的办公地径自漫步而来，每当走到大桥桥头，就有一种走到了城郊分界处的感觉，便会习惯性地停下脚步，站在桥头独自观望那日复一日又不完全雷同的长天流水和游荡在天地之间的浮云落日。有时，在长达数十分钟的时间里，才偶尔看见个别路客行色匆匆地从桥上走过，往返的车辆更是难得一见。伫足城关大桥的北边桥头向西眺望，溪岸两边全是农田，靠近城区的北边田地大部分都种上了蔬菜，黄昏时分正是劳作的时候，最常看到的情景就是农民挑着木桶从溪流中装满水后吃力地往岸上的田地里挑去，给沐浴着晚霞的各种蔬菜浇水，直到他们的身影慢慢地消失在夜色之中。

　　有时，站在桥面的人行道上，靠着桥边的水泥护栏上伸出头来往下探望，偶尔能够看到渔翁撑着一根长长的竹竿，站在一片小小的竹排荡来荡去，慢条斯理地往水里投放鱼网。因为，我的家乡既不靠山，也未临海，所以打猎捕鱼在我看来都算是稀奇之事，也是少年时做梦都想一睹为快的两件事。

　　今天碰到了，我就舍不得离开，全神贯注地等待着他撒网捕鱼，看一看在这似是平静的秋水下面是否会有活蹦乱跳的大鱼肥蟹。在渔网全部投放之后，渔翁紧握竹竿在渔网圈好的水域内一会儿拍打着水面，一会儿又往深处猛捅几下，好像是在赶鱼触网。

　　忙碌了好一阵子之后，渔翁开始收网。我一直在想，这下子肯定会有不少鱼被网住了：只要渔网一收，几十上百条的大鱼摆头摇尾地露出水面被拉上竹排。

　　可结果并没有出现我所想象的那种丰收美景。实际情况是，渔翁往往要拉起好几米甚至是十几米长的渔网才会收到一条翻着白肚的小鱼。我这才知道，种田艰苦，读书辛苦，但捕鱼也并不容易！

　　有时，适逢云消雾散的农历月中时节，粼粼波光随着太阳的慢慢西沉而渐渐地阴暗下来。不一会儿，水面上忽而覆上了一层淡淡的轻纱，幽幽暗暗又朦朦胧胧，用心感受觉得别有一番情趣。这时回头一看，一轮明月挂上了东方的天际，远山近水尽在银辉包裹之中。有时，夜空中偶尔传来几声清脆的犬吠声，我的心便随之飞向远方的农家故乡，恍惚中有点分不清自己是在城区，还是在乡下。万籁俱寂里，甚至能够清晰地听见大桥下鱼跃水面的声音。

　　深秋的傍晚，西风夹带着几分寒意仰面扑来，吹得桥头边的一小片树林沙沙作响，片片黄叶随风飘落，仿佛我的许多少年憧憬和人生希冀也都随寒风吹散，和秋叶一起飘落最终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在那落寞寂寥的时光里，愈发觉得心境如冰人情似水，惟有西风中悠然飞翔的数十只黄蜻蜓，搞笑般地忽左忽右、或前或后紧紧地缠绕在我的周围，不管我走到哪里，小伙计们都如影随形地跟到哪里，想甩也甩不掉，以我一己冰冷之心确实无法想象它们的哪般闲情逸致！

　　夕阳西下，溪水东流。桥头波光今又是，城区换了新颜。改革开放的大潮推进社会经济提速发展，人们对城市生活的心驰神往催生城区高楼大厦风生水起，呈现出后浪盖前浪的势头。走过了不惑之年、经受了四十个年头风雨浸蚀的钢混结构大桥，也似步入了金秋年华，风韵犹存而徐娘半老！九米宽的桥面通道对日益增多的通行量来说确实已经勉为其难了，随着兰溪大桥的竣工通车，城关大桥完全从“唱主角”隐退为“当配角”

　　了！而每一座大桥的落伍，都标志着一个地方的社会经济发展水平跃上了新的台阶！东看西瞧，寻寻觅觅，30 年前原装版的落日波光与桥头西风在今日城区高层建筑和流光溢彩的掩映下已经完全无法追踪体验，但当年独看寒秋形影相照的心境和情景还是不时地在我的脑海里浮现，时常地勾起我对那段无常岁月的回忆。傅庆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