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父亲喝酒

　　今年油菜花盛开的一个上午，父亲又挑着老家的紫菜、蚕豆、洋葱等，颤悠悠地跨进小城涵江我的家门。见父亲又来了，我一阵欣喜，心田里骤然溢满了兴奋。我匆匆赶过去接他担子时，不禁窃喜：这回又有机会陪陪父亲喝喝酒了。

　　我工作的地方与我的居家面对面，距我莆田沿海乡下的老家，也不过 30 多公里。这些年，父母亲都能来来往往到此，实乃我之幸事，尤其是能陪着父亲悠然地饮酒言欢，实在惬意啊！

　　这回父亲来了，正好我休息不用去单位上班。我对父亲说：中午较清闲，咱俩再一起喝酒吧，我好好陪你尽兴！父亲说，喝就喝，就忙着去厨房张罗酒饭去了，我也放下手头的事，三下五除二欢忙着擦桌子烫酒杯。

　　喷香的干饭和几碟下酒菜上桌了，我请父亲坐在我对面的藤椅。父亲知道我这里有莆田的“地瓜酒”，就说他习惯喝“地瓜酒”！叫我自个喝啤酒吧。拗不过他，我陪他喝一杯“地瓜酒”后，就改喝“百威啤酒”。二罐啤酒下肚后，我就脸红耳赤飘飘然，顺手赶紧也开一罐“百威”给他，父亲喝着两种酒，也来了酒兴。我和父亲面对面坐着，就这样，你一杯我一杯地喝着酒，聊着天，很温馨。

　　阳光暖暖，酒意绵绵。我看父亲喝着酒露出平素少有的笑容，乘兴再给他斟满一杯啤酒，再次主动举杯：“来，再干掉，我先干为敬！”“不急，不急！

　　好戏在后头！”父亲微微一笑。

　　父亲看我脸红耳赤，满脸的笑容将原本沧桑的脸挤得更皱，却依然相当清醒道：“上礼拜，咱们俩一起喝葡萄酒，这次换这啤酒，口感好是好，不过，过度饮酒，有害健康！”

　　记得奶奶过去曾经告诉我，你爹是好酒量的，他虽爱酒，却从来不曾醉过。是啊，父亲会喝酒而不贪杯，不胜酒力的我，在父亲面前，永远是小学生一个。

　　“你怎么食量才这些呢？”父亲看我仅吃半铝盒的干饭，带着心疼的口吻对我说，“要不，多吃盆里的马鲛鱼、花蛤、菜肉什么的！”

　　“我多年来坐办公室，工作轻松，又不做体力活，食量不用很多。你就多吃吧！”

　　说着，我给父亲夹菜。父亲挥挥手，意味深长地说：“你 12 岁时，跟我用胶车运石条到灵川去卖，那时你的食量就比现在多呀！”父亲把话题引向遥远的岁月。

　　父亲沉默了一下，突然唱起方言俚歌 《挑黑蚬》，接着又唱 《梁山伯与祝英台》：“正月出来桃花红，路上遇见读书人，正是英台与山伯，读书做官求光明……”瞧他那兴奋的表情，我格外开心，又一次敬了他一杯。

　　父亲高兴，我逗他：你当时是恋爱结婚的吗？他答，村里媒人介绍的。我续问，那年代，多少礼金呢？他又答，当时聘金才 100 多元。那时的钱值钱啊！父亲沉吟了一会儿，接着说，“夫妻间得互相尊敬，一夜夫妻百日恩啊。”

　　我乐了，半开玩笑地说，难怪你对我母亲那么好，那天你在涵江还打手机叫她照顾好身体。此刻，父亲也乐了，对我乐陶陶说道：“好啊，这一杯酒干完，就别再开了，喝不完的酒，唱不完的歌啊！”

　　“锵锵锵……”电视里的莆仙戏又开演啦！

　　“行，行啊，下午你就别出去卖紫菜，在家里看莆仙戏。”我开心发了话，然后轻哼着 《走进新时代》 的歌曲。父亲微笑着点了点头说：“好的，今天听你的！”。

　　父亲的这句话，点燃我格外舒畅的心情！对啊，中午陪父亲喝酒，敬重他之际，还想再次劝他以后别再出门做什么紫菜生意了。他过去吃苦耐劳培养我们兄妹 6 个成长，现在是该好好享受晚年的好时光啦！

　　我们儿子也都主动给“双亲”交“月资”，怎么能甘愿父亲这把年纪，再出外一路奔波忙碌呢。可每次他总是说，在家也没什么事做，不差钱，多出去走走，对身体更好！其实，我十一二岁就陪父亲在外卖米粉、运石头赚钱，很清楚一向勤劳的父亲，如今依然是闲不住的啊！

　　现在，我在外工作，不能常回老家看看，内心总想找机会请“双亲”来玩。母亲在老家照顾几个孙子，不常来，我只能在电话里问候她老人家。老爹较常来，会喝酒，陪老爹喝喝酒、聊聊天，不习惯独饮的我，有父亲做酒伴，真是一件乐事！我家里的啤酒、白酒、葡萄酒等时常具备。已逾古稀之年的父亲，依然憨厚朴实、硬朗健壮，多次陪他喝酒后，我发觉，我俩还真有点“多年父子成兄弟”的意思了。

　　午后的阳光依然灿烂，我在心里默念：以后我还要一次次陪父亲喝酒，哪怕有一天，我在他面前喝得醉到一塌糊涂，也是心甘情愿的啊！林双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