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穷吟不尽的西湖——柯潜《夏日游西湖四首》诗赏析

　　在我国各地，以“西湖”或“小西湖”命名的人工湖泊多达数百个。宋代大文豪欧阳修写过一首《春日西湖寄谢法曹歌》的诗。初看题目，还以为写的是杭州西湖呢，其实不是，欧阳公写的是位于河南许昌的名胜西湖。然而，最着名的要算杭州西湖，这不仅是因为其面积最大，而且还因为其拥有众多的自然景观和人文景观，比如，大家所熟悉的“三潭印月”、“苏堤春晓”、“平湖秋月”、“柳浪闻莺”、“雷峰夕照”和众多的神话传说，如许仙与白娘子等等。人们常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能够与天堂相媲美的杭州，无疑与西湖名胜息息相关。正由于此，杭州西湖像一块磁石般吸引着古今中外许许多多的文人墨客前来畅游，留下了不计其数的诗词歌赋。这些诗词歌赋，又使得西湖的人文景观愈益厚重起来，使西湖焕发出更加璀璨的光彩，它们又像一个个漂亮的广告，吸引了越来越多的国内外游客前来参观游览。

　　在众多的吟咏杭州西湖的诗词歌赋中，最为脍炙人口的要数北宋苏东坡所写的《饮湖上，初晴后雨》一诗。这首诗写于宋熙宁六年（1073），诗中写道：“水光潋艳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墨总相宜。”这首诗写的是西湖夏季的景色，作者把目光聚集于西湖时晴时雨的气候特点，以形象的比喻——把西湖比作古代越国美女西施，和生动的描绘——天晴时的“水光潋滟”和下雨时的“山色空蒙”，把西湖的美景惟妙惟肖地勾画出来。唐朝的白居易似乎对杭州的“望海楼”情有独钟，他在《杭州春望》一诗中写道：“望海楼明照曙霞，护江堤白踏晴沙。涛声夜入伍员庙，柳色春藏苏小家。……”诗人展开想象的翅膀，写涛声，想到伍子胥，状柳色，忆起苏小小，构思奇特，飘逸蕴藉，韵味无穷。白居易在《江楼晚眺景物鲜奇吟玩成篇寄水部张员外》一诗中，以形象的诗句，为人们描绘出一幅西湖多彩多姿的画卷。诗中写道：“淡烟疏雨间斜阳，江色鲜明海气凉。蜃散云收破楼阁，虹残水照断桥梁。风翻白浪花千片，雁走青天字一行。……”白居易在《西湖晚归回望孤山事赠诸客》一诗中写道：“……烟波淡荡摇空碧，楼殿参差倚夕阳。到岸请君回首望，蓬莱宫在海中央。”写得十分生动传神，使人感到仙山琼阁就在眼前。

　　明代莆田状元柯潜在翰林院任职，有一年到杭州担任乡试主考官时同翰林院同僚一起游览了西湖名胜，写了四首《夏日游西湖》的诗。分别写了西湖的“山色”、“湖光”、“寻幽”、“远野”，让我们共同来欣赏柯状元的这四首诗吧：

　　其一：“醉骑翩翩踏软莎，水村西去碧山多。遥看湖上落花满，知是夜来新雨过。近市有桥通石涧，隔溪无路入烟萝。同游俱是金銮客，吟倚清风赏芰荷。”

　　作者同几位翰林院同僚骑着马，风度翩翩地来到西湖。走近西湖，作者来不及细看，只能放眼遥望，先看看西湖的概貌，只看到湖边那碧绿的山峦，湖上的落花，近市的石桥和隔溪的烟萝。当然，此时正值夏季，正是西湖湖面上荷花盛开的季节，这些文人们在一阵阵清风吹拂下，一边骑马，一边在尽情地欣赏着那湖面上美丽的荷花。

　　其二：“天风两袖下蓬瀛，十里湖光照眼明。行近荷花香满舄，坐依苔石翠沾缨。白云飞去不留迹，黄鸟啼来如有情。野老亦能知爱客，短筇扶过石桥迎。”

　　来到西湖，文人们不再是“走马观花”，而是要“下马赏花”了。这十里湖光，使这些文人们如同来到“蓬瀛”——神仙居住的地方一般，顿时心旷神怡起来。他们一个个的鞋上沾满了荷花的香味，帽子上也沾了点翠绿色的苔痕（因为他们就坐在长着青苔的石头上休息）。他们一边看看天上飞逝而过的白云，一边聆听黄鹂鸟儿们的啼唱，这些鸟儿们仿佛是在满怀深情地特意为这些远方来的客人在歌唱也似的。鸟儿们尚且如此，更何况是热情好客的村野老人。你看这位野老正拄着短杖，扶着石桥，颤颤巍巍地向他们走来，迎接这几位从京城来的贵客。

　　其三：“上方楼殿少尘埃，暇日寻幽得趣来，坐久花阴移近席，吟余松子落成堆。僧邀访竹穿云去，鹤伴看山绕涧回。忽有好风吹满面，趁凉骑马度岩隈。”

　　这首诗写作者所做的两件事，一是与同行的文人们共同吟诗，二是应寺僧所邀去参观竹林。这两件事都可以说是“寻幽”。西湖美丽的湖光山色激发了作者们的诗兴，他们自然要找个幽静的地方来吟诗；这幽静的地方自然是附近的寺庙。他们坐在花阴底下，随着花阴的偏移而移动，不知不觉中身边已掉了一堆松子了。热情的和尚走过来，盛情地邀约他们到山上去看竹。登山时，有几只松鹤一直伴随他们在山涧间来回飞舞。一阵清风吹来，给他们带来几多凉意。他们骑着马儿，趁着这股凉意绕过一道道弯弯曲曲的山梁。在这首诗里，作者不写结果——竹林是怎样的美，而只写过程——穿云去看竹，以及“鹤伴看山”、“好风吹面”、“骑马度岩隈”。这样写，给读者留下了更大的想象和品味空间。在“寻幽”过程中，不仅作者可以“得趣”，读者不也可以从中“得趣”吗？

　　其四：“远野苍茫接近郊，酒旗摇曳出林梢。湖山佳处多僧寺，云树深中半鹤巢。清泉通石罅，冥冥白鹭下塘坳。夕阳未尽登临兴，明日再来载酒肴。”

　　作者放眼远野。看哪！那一片与城郊相邻近的原野，茫茫苍苍，无边无垠；那露出林梢的酒旗在迎风招展；那藏在“湖山佳处”的一座座寺院；那筑在又高又密的树林中露出一半仙鹤的巢穴；那股清澈甘洌的清泉，发出的响声，透过石头的缝隙流淌着。还有远处那群白鹭，从冥冥高空飞向那低洼的塘坳。作者从诗人的角度选取了“酒旗”、“寺院”、“鹤巢”、“清泉”、“白鹭”，为读者展示了一幅宁静而温馨的“远野”的画卷，多美啊！然而，令人遗憾的是，太阳就要下山了，而作者与同行者这次登临的雅兴却还没有减弱或消失。咋整呢？明天多带一些酒肴，“再来”！明天真的会再来吗？作者在诗中没有交待，依我看来：未必！因为作者与同行们此趟西湖之旅，该看的都看了，该玩的都玩了，只是还没有十分尽兴而已。之所以要说“明日再来载酒肴”，只是要说明，西湖这里丰富而美丽的美景是看也看不穷，吟也吟不尽罢了。

　　同是夏日游西湖，南宋诗人杨万里在他的《晓出净慈寺送林子方》诗中，只选取西湖夏日最典型、最突出的与春、秋、冬三季有别的“接天莲叶”与“映日荷花”来写：“毕竟西湖六月中，风光不与四时同。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给读者留下鲜明的印象。而柯潜在《夏日游西湖》诗中，虽然也写了莲叶与荷花，但他还从各种不同的角度，为读者展现了西湖的一幅幅画卷，有湖光，有山色，有寻幽，有远野。读者朋友享用了这一顿西湖美景大餐之后，不得不大呼畅快！不得不得出这么一个结论：把西湖比作西子，一点也不夸张！□王元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