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

　　冬至的脚步近了！

　　记忆中，冬至节做“圆仔”全家总动员，当数母亲最辛苦。冬至前夕凌晨三点，她分称粳米糯米各五斤，放在水桶里泡发，待中午时分淘洗后，肩挑到五里外的西郭村水磨店磨成圆仔浆。只见上百号排队等磨圆仔浆的婶嫲按秩序自觉排队，队伍从村口一直排到店前，她们身着红衣，发髻别着红绒花，远远瞧去仿佛一条火红长龙盘旋在乡村小道上，为冬日增添一抹温暖底色；午后，母亲肩挑磨好的圆仔浆回来，她把扁担一放，麻利地把圆仔浆倒向搁在圆桶里的方巾，紧接着拢起方巾四角，再拧牢袋口打结后，用尼龙绳吊拴在大厅横梁上滤掉水分。

　　“冬至暝”这夜尤其漫长，我和姐姐睡去又醒来好几回，天还是不亮，奶奶打趣说：你们是嘴馋等吃“天不光”（天不亮），姐妹仔有福气，赶上好年景，可以吃到糖丸仔，阿嫲以前过冬至有番薯糊拌薯粉捏“番薯丸”吃，就高兴不得了，一顿吃一大海碗还不够！

　　凌晨三点，母亲起来揉搓圆仔浆。她卸下布袋，把硬实的圆仔团倒在大圆桶里，蹲在桶沿不停移动身子运力揉搓。她告诉我，揉圆仔浆要朝不同方向均匀揉搓，还要适时浇水，水浇多了，捏圆仔不成型；水浇少了，圆仔像土坷垃，水分拿捏得准，做出来的圆仔才有嚼劲。

　　天终于亮了。我和姐姐欢天喜地穿上新毛衣，洗脸洗手，就着母亲揉好的圆仔团搓圆仔。搓圆丸仔前，奶奶在簸箕中间放一个红桔，一块生姜，一副（10双）新红箸添喜气；红桔上插一支“三春”（福禄寿）纸花寓意福禄寿齐全；搓丸时，先捏塑元宝、银锭、杵臼、牛、小猪、小狗等以示财源广进，六畜兴旺。奶奶说要捏大圆仔和小圆仔，大圆仔内包花生糖馅，小圆仔是实心的（没有包花生糖馅），我和姐姐望着这白色的“橡皮泥”，你不让我，我不让你，一会儿一个元宝、银锭；一会儿一只小猪、小狗，在彼此掌心瞬间拿捏成型，父亲一旁看着，微笑点头赞许，姐俩心里顿时乐开了花！

　　水开了，这些圆丸仔一个个调皮地跌入水中。灶台下，炉膛里灶火旺旺，奶奶布满皱纹的脸更见慈爱；灶台上，大鼎面热气升腾，母亲挥勺捞圆仔，整个画面喜庆祥和，一旁的我看痴了……

　　冬至早，全家吃甜圆仔，我和姐姐齐声哼着“冬至早，吃圆仔带骑马，骑马去游春，遇到一队解放军……”奶奶捧圆仔三小碗，焚香敬土地公、灶公、祖先牌位，又把小丸仔糊贴或插在门框上、石头窗，以示粮食自给有余。

　　近年来，随着物质生活水平的日趋提高，乡邻极少有人自制圆仔粉，他们大都选择在冬至这天，花几十元到商店买包装好的花生馅、芝麻馅或水果馅汤圆，或在市场上买现场包售的圆仔，省事又便利，而母亲仍年年遵循古例水磨圆仔浆过冬至，让我打小至今对冬至存有的美好情愫有了一个继续的理由。□王雪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