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故乡带在身边——读许怀中《岁月匆匆》

　　五月，初夏。我收到许怀中先生寄来的他新出版的散文集《岁月匆匆》。潜心一读，不禁为他真诚的生命述说和宽阔的文化视野所折服，为他对生活的热爱、创作的执着和为文的真情所感染。

　　近年来，许老深入近四十个散落在福建山水间的县市探访、采风，把自己浸满于淳厚的风土人情，呼吸着浓酽的文化气息，为福建省炎黄文化研究会与省作家协会共同编写的“走进‘海西’纪实文学丛书，撰写了《茶园无处不飘香》等三十篇几十万字的散文”，这些作品，“如同打开一列福建县域经济的文化橱窗，旖旎多姿的水光山色和精彩纷呈的特色产业交相辉映，让人徜徉不尽”，透过他的耳闻目睹和心感身受，直接传递出福建县域绚丽多姿的风景，悠久辉煌的历史。弥足珍贵的是，许老以高度的文化自觉，多维度生动地呈示了乡土福建的文化生命，提供了诗性智慧。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对于许老来说，不只意味着对世道人情的亲身感受与体验，不只意味着受名山大川精气灵气的熏陶启迪，还意味着他在“行路”过程学人之间的思想、学艺的交流与撞击。在这本文集里，许老的文学性散文，以游记为主，既有国内山水名胜的书写，也有海外异域风情的描述。如《台湾十日》是赴台针对两岸文学艺术发展相互交流经验的考察参访，为加强闽台两地的文化和学术交流，增进两岸人民的感情交流，起到重要的影响作用，让我们跟随着他温暖的文字走在阳光普照的宝岛，久久回味在闽台两地源远流长的历史文化中。

　　在《完美的冰心》中，许老用真诚的笔调回忆与冰心交往，冰心把他当作家乡人，以及他与章武一同送别冰心的情景，读来令人动容。追忆曹禺、郭风的文字，也带给人心灵的震撼和深刻的思考。这些文学创作成就丰硕、功成名就的老作家们所持有的谦虚谨慎和虚怀若谷的人生态度，让人敬佩。亲情的文章，如《为家父诗歌集献言》和《元月的怀念》等，怀念父母及弟弟难掩哀痛，凄凉悱恻，让人感知到那份叫人落泪的潮意。

　　无论慰藉还是伤痛，无论辉煌还是暗淡，无论时空如何久远，故乡都是我们最初和最后的念想。面对久违的故乡，许老怀有深深的感恩之情，眷恋着这片土地，他是一位“把故乡带在身边”的人。故乡的山水浸透着他浓郁的乡情、乡思和乡谊。他用简约清丽的笔触和色调，记述了质朴情感的心灵荡涤，为我们描绘出了一幅幅优美动人的画卷：“那穿过千年的枫树、桂树、桃树，阅尽人间春色…… ”、“溪边的古榕树下，岸边满是观众，大家为龙舟竞发喝彩。家家户户包粽子、吃粽子、门上插艾驱邪，鸡蛋上画着彩色图、佩香袋、系长命缕”，这些淡的、雅的、安静的、不慌不忙的、散发着草木和溪流气息的文字，一个真实心灵中未曾过滤之故乡，亲切地款款走来，这是故乡对他心灵浸染的原色，也正是他本人独特气质的物化和再现，是他敏锐的艺术视角与温和的人生态度的有机结合。

　　散文就是“闲文”，与其说它是一种文类，不如说是一种性情。要有超然淡泊之心，才能接纳、包容和静观大千世界，才会获得生活的真滋味和真智慧，而这样一种性情之文，是我在读完许老的怀旧文章领略到的。我是带着宁静平和之心去走近那些文字的，由此获得了一种秋天般明净旷远的心境。《岁月匆匆》、《往事趣忆》等几篇反顾个体生命的美文，它们并没有震撼人心的戏剧性事件，而是由过去日常生活中的个性生命片段连缀而成，但是这些从如梦的往事中蒸馏出来的温馨氤氲，却能沁人心脾，直达个体内心的柔软之处。

　　无论是散文或评论，文化都是其聚焦的视点和主色调。阅读许老的散文，我可以看到他一路走来的生命情境和心路历程，就仿佛坐在一位为人谦和而健谈的长者、智者面前，听他娓娓道来，或微微一笑，让人情不自禁地走到了他的思绪中。写作是他生命存在的部分，人生经历的印记。“文学主真、主情，文人真应该讲真情”，他这样说：“如果说我是‘跋涉’人生，那么它是‘跋涉’中的脚印。”文学创作原本就是一种艰辛的劳作，何况我们还处于不念旧恶红尘滚滚的年月，倘若没有一种自由而高贵的自我超越精神，业余的文学创作是难以为继的。许老已出版专着十余部，散文集近十部。他的执着，让我们清晰地辨析他的人生价值追求中的坚实步履。北大名教授王瑶先生曾给许老来信道：“文笔深沉优美，富有个人风格……故建议勿放过稍纵即逝之思绪，长短不拘，睱及命笔……”冰心也曾为他写过序，将他视为乡亲中的“散文名家”。郭风老散文家也曾在他的散文序中称他的散文集为“学者散文”。这是对许怀中先生文学创作和文学研究同行最漂亮的注释。

　　精神有所追求，灵魂有所依据，而生命与生活，也就欣欣然如日照中天。时光如流水，光阴在不知不觉中熬白了许老的头发，笨拙了他的四肢，但智慧却一如既往地发光……李雪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