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山及东渡塔映像

　　□纪朝阳

　　塔斗山凉亭　薛燕辉　摄

　　1.某日一大早就醒来，往窗外觑一眼，对面人家黑灯瞎火的，天地之间静悄悄暗沉沉，只有不远处不被楼宇挡住的间隙漏出两三盏站立不动的惺忪路灯，隐隐一两声鸡啼远了又近，然后消失到黑暗的岑寂里。

　　一觉醒来，一觉在黎明前的黑暗中醒来，就可以把再一次卧倒睡去的可能性忽略不计，洗一洗刷一刷，喝两杯养静的清茶，神也清气也爽。倒不一定急着天亮，不必着急天色也很快就要发亮的。

　　这么若有若无地怀抱一些若有若无的思绪，忽然就想起：有多久没有出去晨跑了呢？何不趁此良辰出去慢跑一趟？看看天空与大地交汇的美景是如何诞生如何蔓延如何发展壮大的？

　　2.收拾好身心，开门出发。

　　清晨的道路车少人稀疏，冷风迎面而来，到南门桥头，路上人多了车也多了，天空中列阵而来的飞鸟也多了。

　　沿着兰溪顺流而下，桥下溪身裸露溪水明显消瘦。

　　3.只是往绿树成荫的溪边公园往下游慢慢跑去，往下面不远，安静的流水就在宽敞的河床上面团聚，团聚出一道漫长的明若可鉴的风中粼粼的蓝幽幽。这么神情通透的兰水畔当然也拥有一座远去的水波惦念也让快走或慢跑在溪边的人们想念的东山。

　　不由得会让你记起：孔子登东山而小鲁，登泰山而小天下。圣人已经隐入经典古籍，隐入千年百代的弦歌诵读，隐入古往今来的心魂之间，东山还健在，就像兰水之畔的这一座。

　　眼前的东山当然不是孔夫子登临过的那一座，眼前的东山坐落在兰水悠悠东侧，所以命名为东山吧？她只是一座小山，论超出地表的高度充其量三百米上下，也许更低一点，对于健足者而言实在是区区不在话下，对于喜欢凭高临险依山附势者更是不屑一顾，然而，东山仿佛风中鸽子仍然不羞不馁地伫立在形如展翅欲飞的老鹰一般矫健豪迈宽厚博大的大蜚山对面。

　　因为玲珑娇小也是一座山，所以东山也少不了纷披秀丽的花草树木。

　　3.其实，今天早上有兴致出门慢慢跑，究其原因还是因为很多年没有光顾东山了。

　　东山上有我想念的许多树，比如被我错误地称呼为“木芙蓉”的“木油桐”，早上悠然登山，再一次与其相逢，稍作思索，发现错误。木芙蓉会开着大朵大朵的粉色花儿，眼前修长纤细的枝柯横斜，高低悬挂着的是苍黄阔叶，分明招摇的就是苍黄阔叶，没有一朵花的影子，莫非叫错名字了吧？风中的木油桐淡淡然，不怅然低回，也不大光其火，只是淡淡然孕育弥漫林间的淅沥禽鸣，鸟语声声饶舌不断中有永不泯灭的大欢喜。

　　除了唤错木油桐名字让人认识自己的无知，还有更多默不作声的草木被如我之辈的无知者一一忽略。比如乌桕树，我们只是耳闻其大名，早上才恍然大悟：年轻时读过的古诗中“风吹乌桕树”，今日才有缘得窥真面目。心形的细叶片经过多少风吹，慢慢就泛出朱红，就那么一片片惹人牵肠挂肚地在细细的枝条上朱红着，一片片牵挂着远离梦影的朱红。

　　4.这么一座小山，不用挥汗，山中也没有水声。往上拐几个小小的弯就到山顶。

　　山顶上高高矗立着一座超拔红尘的七层石塔。

　　听人说过，娇小的东山上有一座高大的东渡塔，莘莘学子如果要求学习求智慧，可以去听听石塔的实心话。当我再一次携带一点假日悠闲登上东山，于寂天寞地处，看木叶飘飘而下，蒹葭苍苍而白，老松树夭夭矫矫而挺拔，松下巨石岩岩落落，天外旭日冉冉而生悄悄而无所不及，对塔而言，般若默默在人心深处与物随喜。

　　5.一早光阴迅速，回顾所来路，红尘碌碌，也不知多少年未曾涉足东山另一面的寺院清寂。沿着石阶的导引向下，树荫在上，苍茫在上，告诉我：周末慢慢走啊，也别急着向前跑，在落叶满石石阶处随意坐一坐又何妨？淡淡山容可相对，萧萧落木亦堪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