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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莆仙戏

      □林俊钦

      那时我们也看不大懂戏,但因为看戏时,热闹会像一壶烧开的滚水,把平日的庸常、寂寥、无趣统统烫死。所以也便喜欢看戏。

      戏是莆仙戏,用莆仙方言唱。村里要做戏,提前几天,在庙的布告栏上,贴张红色榜文,上书「某某剧团于农历某年某月某日在某处上演某剧为期几天云云」。

      那时的戏台还要戏班自己搭,几个熟练的师傅,敲敲打打,捣鼓捣鼓,一天就可搭好。戏台木结构,甚是简陋,上面挂几匹大的灰白色帆布。

      看戏的多是老人,年轻人极少。原因简单,老人是看戏长大的,年轻人是看电视。电视自是不必说,通了电,世界就焊在你眼前。戏,演的是帝王将相、才子佳人、忠良奸佞、因果报应……简单说,电视,说的是现在的事。戏,说的是过去的事。现在,跟过去,一定就不一样么?难说。爱看戏的老人家,只要腿脚还利索,哪村有戏便去哪村,看完了,回去路上会点评那个奸臣实在是该死,那个忠臣死得真冤……田里的蛙,吃饱撑着,呱呱叫个不休,偶有一只顽皮得很,竟从田里一跃而起,跟在人身后,一蹦一跳。像电影里穿着清朝官服的僵尸。月亮在上面笑它。

      村里请戏班唱戏,主要是,给村里最大的庙——永兴社里的神明庆生。莆仙的神明不吃生日蛋糕,莆仙的神明爱看莆仙戏,所以就做莆仙戏给他们看。除此之外,还要预备供品、贡银(一种纸扎的用于焚烧的祭祀用品),烧香祈福。可以想见,神明们该有多惬意,一面享用着善男信女备下的盛馔,一面赏鉴着文艺工作者做的大戏。

      那时走进庙,外面是咿咿呀呀地唱戏。里面却是安静许多。香炉里,香,一炷一炷地、缓缓地、谦卑地烧着。神龛上方,灯火,一盏一盏雍容地亮着。因为是肉眼凡胎的缘故罢,看不见神明们在吃着喝着,只有一尊一尊的神像,极庄严、极静默地立着。烧香的,点香、上香、祷告、叩拜,驾轻就熟,却亦是极虔诚的,不扭捏亦不造作。偶被烟熏得流出泪来,也只轻轻拭去,继续祈祷。

      戏开始了。帷幕徐徐拉开,灯光打下来,角色逐一登场。那时以为,但凡脸画成黑白交错的,是奸臣,画成红的,是忠臣,是好人。没有化妆师,演员自己动手化妆。妆化完,穿上戏服,清清嗓,该上场了。倘天气热,这一身行头可苦了人,戏服厚些倒罢了,但亦有好几盏两百瓦特的灯打在身上,真是热。有时在后台,看见士兵们光着膀子抽烟,抽完一根,正好鼓声大作,遂扔了烟屁股,穿好战衣,奔赴沙场。

      给戏伴奏的乐器有锣、鼓、芦笛、唢呐、二胡等。那时最不喜欢唢呐,因为它最吵。最喜欢芦笛,悠扬、轻盈、飘逸、清雅,像是风流倜傥的侠士随身携带的。

      有人说,听两个莆田人用方言交谈,像吵架。我想,这可能是一句玩笑话,当不得真。其实,用莆田方言说情话兴许不那么动听。但用莆田方言唱莆仙戏,却是极古朴雅致的。一般正式演出之前,会有一段逗趣表演,多为即兴式,称为“加演”,亮点是,挑大梁的丑角,台词极幽默,“包袱”不断,且时不时用莆田方言说唱,引得大家大笑。有上了年纪的,假牙笑得掉地上也不知。那时的空气里,似乎都是快活的笑声。这就是人间罢。

      我们小孩,看得懂“圣斗士星矢”,却看不大懂莆仙戏,甚或觉得吵。较吸引我们的,是一些好吃的和一些好玩的。好吃的,有“油炸萝卜饼”,有泗粉豆丸,有冰糖葫芦等,今时看来,不过是些稀松平常的饮食。但那会儿,只唱戏时才有的。

      好玩的,有荡秋千,烤地瓜等。那时戏台是用十几张两米多的“木椅子”(这种“木椅子”不知是用哪种木头制成,极是坚固)撑起。绳子两端拴于木椅腿上,便可荡秋千。上面是咿咿呀呀地唱戏,下面是吱扭吱扭地荡秋千。有时吱扭得过了,大人担心戏台会让我们给荡塌,便轰我们走。

      烤地瓜,须在稻子已收割的田里烤,才有趣味。庙离田颇近,看不懂戏,倘无聊,便呼朋引类,跳到田里,挖坑、拾木头、拾稻草、生火、烤地瓜。倘是冬天亦可顺带烤火取暖。身子暖了,地瓜却未熟,等心烤暖了,地瓜便熟了。火渐渐熄灭。小心剥去皮,一阵香杀来。躺在稻草上,慢慢吃着地瓜。不多时,黑暗,一段田埂一段田埂地飘来。寒冷,亦一个鸡皮疙瘩一个鸡皮疙瘩地袭来。

      不打紧,你且看罢!

      不远处,灯还亮着。戏还未“团圆”(“团圆”意为戏结束,莆仙戏多以大团圆为结局,故有此说),戏还唱着。咿咿呀呀地唱着。听得魂儿脱了壳。魂儿乘着那歌声,飞啊飞,像一匹大雕,飞在广漠的穹苍之上,飞在雪样的月的光华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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