闽中画派杰出的绘画大家——李霞

　　李霞（1871-1938）字云仙，号髓石子，又号抱琴游子，仙游人。其少年随伯父李芳林学画，兼习诗文、书法，16岁开始卖画为生。于清末，在闽中闻名遐迩。

　　光绪三十四年（1908），李霞由清末御史莆田人江春霖（1855-1918）推荐晋京，与北京名流“纵论古今”，又经常参观京城各大博物馆、艺术馆和私人大量收藏珍品，眼界开阔。故在北京期间，李霞画艺突飞猛进，其在紫禁城所作的《麻姑晋酿》、《麻姑献寿》、《神仙富贵》和《富贵寿考》等作品深受旅京外国人士的喜爱，并被争相购买。李霞笔下的麻姑形象表现中华女性之美，使其赢得“麻姑李”的称号。

　　宣统二年（1910），李霞自北京南返，作品参加南京博览会和上海天马会的展览。国画大师吴昌硕在上海观赏画作后佳赞其为当时“人物第一家”。国画大师黄宾虹亦评曰：“李霞笔墨功力深厚，保存了中国传统人物画艺术之精华。”上海诸报刊登了李霞的作品。这两次展览会之后，李霞名气大振。民国三年（1914），李霞作品《十八罗汉图》参加在美国旧金山举行的巴拿马全球赛会，荣获优等奖。之后，其作品《麻姑献寿图》和《坐鼓观书图》均被美国纽约博物馆收藏，《群儿闹学图》被法国巴黎博物馆收藏。这样，李霞的人物画在二十世纪初的中国画坛声名远扬。

　　当代著名美术史论家、美术评论家陈传席教授评曰：“李霞的画，在中国台湾、福建一带有巨大影响。在任伯年之后，徐悲鸿、蒋兆和之前，他应算当时杰出的一家。”李霞胸中充满巨大气象，矢志丹青报国。民国十七年8月，年近花甲的李霞首渡台湾。因其绘画艺术早已闻名遐迩，创作题材大家又喜闻乐见，影响巨大。

　　后来，李霞又陆陆续续创作了《麻姑献寿图》、《四快》、《济河焚舟》和《十八罗汉渡江图》等作品。并出版《李云仙先生人物精品》画册。著名学者、《福建通志》编撰者陈衍先生十分敬佩李霞的为人，曾于1935年为《李云仙人物精品选集》题跋：“云仙人品高洁，平时所向往者，皆古今名贤逸士，故此册所绘壮缪外，若淮阴候、岳武穆、谢太傅、白太傅、陶靖节、苏玉局，率逸趣横生。其元神与千载上之人相会合，从可想已。”

　　2016年是李霞先生诞辰145周年，笔者编著《李霞画集》，由中国美术学院出版社正式出版，以此纪念“闽中画派”这位以丹青报国，曾为中国国画艺术赢得国际声誉的杰出艺术家。

　　李霞作品的风格豪放大气，笔墨洒脱，法度严谨，雄浑古穆。如《山水人物》四屏之一的《秦穆求贤》，该作整个画面高山流瀑、云雾绕山、树木苍郁、小桥过水、曲径通幽、墨气淋漓，刻画出秦穆心旷神怡迈进山庄渴求高士、隐士、贤人的生动画面。

　　李霞作于1935年的《十八罗汉渡江图》传莆田明代宫廷大画家吴彬佛像人物和莆田明代“波臣画派”创始人曾鲸的人物画技法衣钵。此件为水墨白描工笔横卷，画心长260厘米，宽46.5厘米，为李霞晚年精品佳构，也是其代表作之一。其绘画技法、艺术风格和艺术成就自此可管窥一斑。该作因先后有时任民国政府主席林森以及于右任、许世英等名士题跋而颇具影响力。林森题曰：“云仙先生夙擅六法，尤工人物，家藏吾闽画家华新罗，黄瘿瓢，上官竹庄真迹甚多，规抚久之，而得之神味。”大书法家于右任观赏此卷后欣题曰：“云仙先生昔为抱琴独立图，江杏村先生题之谓其太古雅音，并太息无知音者。”闽地学者许世英观之题赞：“神妙”。

　　李霞1937年所作《二十四孝图》可谓工写结合的线描佳构精品。该组画绘上古的虞舜一人、周代五人、两汉至三国十人、两晋至南朝五人、唐代一人、宋代二人。其中含人物、山水、花卉、界画、虫鱼、走兽，样样俱佳。24幅图中的人物形象高雅古朴，法度严谨，笔法娴熟，风格统一。画家采用自己擅长的传统人物工写兼备的笔法，结合自己在京期间学习到的西画中人物解剖和界画建筑物透视的原理，表现民间孝行的优良传统美德。可视为宣传中华民族优秀文化的一份可贵图卷，亦是研究李霞中国古装人物画十分宝贵和难得的技法教材，其文学艺术价值和民俗文化内涵值得重视和传承。

　　李霞人物画闻名遐迩的还有其《关公》《麻姑》《八仙》《群仙祝寿图》和《历代名贤百图》等仙释高士人物画。其笔下的关公英姿飒爽，威武昂扬，浩气凛然。民国五年（1916），李霞己46岁，开始喜用自制独创的鸡毛颖作画，以此来表现诸如《关公》等大气磅礴的人物形象。据传，李霞作画是先把宣纸四边打上浆糊，绷贴在墙板上，接着喷洒一些清水，待宣纸干后绷得更紧也更平整。而后，他才站立悬腕作画（此法为“闽中画派”传唐代吴道子画法，与其在寺庙绘制壁画的方式有关）。李霞作《关公图》常用自制的中大号鸡毛颖画笔挥绘人物轮廓，衣纹线条用折芦笔法开笔，多用中锋或侧锋，浓墨落笔，飞墨收提，娴练疾就，得酣畅淋漓，气势豪迈，雄浑古穆之妙。此盖与李霞胸襟大气、性格豪爽相关。其《麻姑采药》也称《神仙富贵》，画中人物麻姑婷婷玉立，丰肌秀骨，肩背草药，手执灵芝。如此，“接地气”的画风深受人们的喜爱。

　　李霞的画发端于“闽中画派”，继承了明代莆田画家李在、吴彬、曾鲸的人物画传统技法，又吸收了清代“扬州八怪”之一黄慎（闽籍）的粗犷、率直、苍老而流畅的艺术风格。其《十八罗汉渡江图》和《罗汉图》传明代开派宗师吴彬佛像人物衣钵。《山水人物四屏》法宗“闽中画派”宗师李在山水笔墨和神韵。

　　“闽中画派”涌现出李在、吴彬、曾鲸、宋珏、黄卷、戴昂、杨津、林肇祺、李霞、李耕、黄羲和周秀廷等一大批诗、书、画、印学养修较为全面，人物、山水、花鸟样样皆擅的全能艺术家。“闽中画派”画家文脉正统，道正气通，传承有绪。他们大多先从“线纹开始”，注重攻习书法、诗文、绘画全面兼修。强调学习中国历史人物故事的人文精神和其精髓内涵。历史上，口传面授画人物要学习相术，绘山水须了解、掌握堪兴之术，写翎毛、花鸟注重观察各种禽鸟千姿百态的神情特征。同时“闽中画派”画家又重视走到乡间、寺庙大量临摹并创作壁画，千锤百炼，反复实践，因此方可得心应手地描绘出历代人物故事和人物组画情节。他们能把人物有机融入山水之中，谓之“山水人物”；以人物为主，山水配景的人物山水也无所不能，此道在“闽中画派”画家中代代相传。仙游盖尾龙纪寺的瓷雕壁画《五百罗汉图》的底稿设计者为李霞。

　　“闽中画派”画家所作古典人物画保存较完整、较系统，而李霞是其中承上启下的关键人物，其贡献功不可没。闽中画家尤其注重理论和实践相结合，因而大多精通绘画理论。李霞曾述其伯父李芳林教导他：“读书虽难，作画亦不易。读书必先明书理，作画必先明画理。其运笔又与书法同，当自有法始，而后至于无法。且人物之画，较山水、翎毛、花卉更为深邃。画人物者必于山水、翎毛、花卉诸法纯熟后，精神通肖，气韵生动，人物乃可言也。尔既酷嗜此道，非师古不可。”

　　李霞之所以有如此精湛而全面的绘画技艺，盖得益于他在“自序”中所言：学画 “初从线纹入手，旋习写意，而私淑吾闽华新罗，上官周、黄瘿瓢诸大家……”注重吸收“闽中画派”前辈乡贤的笔墨气韵、构图经营和画学思想，又尝博考顾恺之、张僧繇，曹仲达、周昉、马远、夏圭之人物，李龙眠之佛像，以及牧溪、梁楷、贯休、吴道子、阎立本、董源、巨然、米氏父子等人的绘画。我们可从其《十八罗汉渡江图》和《二十四孝图》中隐约看到历代名家的笔意，可见他学画路子之广。在绘画学习过程中，李霞深悟：“寓意专攻写意，恐流粗率；专攻线纹，恐失拘牵。”他在研习、掌握传统绘画技法和绘画理论方面的严谨和勤奋态度至今仍有重要的学习和借鉴意义。  （连载三）　　俞宗建